第七话 无可挽回 以下摘自天砌的日记:
5月22日,停雪第7天,晴转多云,家里
今天北冰洋彻底消失了。无论来自北方诸国的难民大军南下,还是日韩高层与财团联合机群与舰队抵达印尼,都与我们无关。
我们关心的是哪些地方巫师出没,施咒让信徒们人间蒸发。其实大家躲到哪里都一样,免不了为地球陪葬。也许巫师们才是救世主。
我们不走,要等姐姐回来。这是我们最后的愿望。 5月27日,阴,第25次保卫小区战斗后,小区防线上
南方被难民挤爆的诸港交通瘫痪,城市已成为停尸场。幸好我们没去那边,不过去了也会困在半路上动弹不得。
难民们最后的四条路如下:
1.翻越北京长城城墙。据说它由各类生物砌成,围绕该墙的攻防战如凡尔登战役一样激烈,当然比允许持*的美国人的纽约长城战役和华盛顿长城战役温柔些。
2.穿越青藏高原,终点拉萨。喇嘛比巫师的效率高。
3.去南亚诸国。突破国境线战场后,还需与外国难民竞争。 4.坐以待毙。这是唯一一条不用和新光赛跑的路,而且必死无疑。
姐姐快回来吧,否则我们就死不瞑目了。 --------------------------------- "翠星…石,我有话跟你说。"金丝雀迟疑地说。
翠翠心下好生奇怪,抢险救灾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她竟能分神讲话?她的话也吞吞吐吐,难不成还有什么阴谋?但语调却是说不出口的亲切,好象她刚成为自己姐妹似的。
金丝雀见她反应,便伸手拉她的衣袖,痉挛的手指伸到她身旁,话语却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翠星石,以后不要相信我的话,它们都是假……"她兀自挣扎着,终于流着泪说:"走吧。"
莫明其妙地,好想去啊。等等,为何非去不可?虽然心存疑虑,翠翠还是应邀而去。
金丝雀拾起一块碎瓦:"翠星石,我想姐妹们都将和它一样了,因为谁也不可能集齐圣母,成为爱丽丝了。"
她忽又笑逐颜开:"如果我不想让她残缺呢?"
金丝雀与翠星石相向而行,笑脸越来越近。
停止了。她下意识地把喷壶的壶嘴顶在了对方脸上:"别靠近我!"
"说得好。"苍星石的声音来自数十步外,背朝翠星石:短发凌乱,双手插腰,左腿劈向后侧。
翠翠不由自主地向那边歪去。
苍星石转身,脸上写满微笑,喊出的却是:"翠星石,你快逃吧,我可要来杀你了哦。"
翠翠迎向她的剪刀,心中叨念着:她不会杀我的,因为我们都比以前更需要对方,要她的身体,更要她的圣母——我们要合体了,从此双子就是一个人偶了。
近了,再近一点,是蔷薇就该互赠芬芳……
紧紧相拥时,两个圣母欣喜地喊道:"在一起了!"
TATATATAT分割线TATATATAT 雏莓克制着合体的欲望,远远避开了汞红的战场:双方怒气冲冲地靠近,带着拥抱的姿势与格斗的动作,相撞后同时弹飞,再靠近。羽毛与花瓣齐飞,她们再也顾不上淑女的身份,甚至连魔法与兵器都丢在一边。
爱丽丝游戏,怎会如此黑暗呢?
如果圣母想团圆,只要增强一个姐妹的力量,让她打败其它姐妹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合体呢?难道只有合体才能成为爱丽丝吗?那么爱丽丝游戏有什么用……
她试图融入空间内层以避开小金,却失败了。她连忙召唤藤蔓,但什么都没等来。
魔法失灵了。 第八话 拉普拉斯
"太阳落了下去,/山,树,石,河,一切伟大的建筑都埋在黑影里;/人类很有趣地点了他们的小灯:/喜悦他们所见到的;/希望找着他们所要的。" (——民初诗人徐玉诺)
[1.2万年前,亚特兰蒂斯]
"5,4,3,2,1,点火,发射!"
光屏上,钢铁尖锥向下喷出几股烈焰,腾空而起,一飞冲天! "第16122号监测世界报告:飞艇运行状况良好,各项参数指标正常。"
(注:飞艇=航天飞船)
爱丽丝笑着向飞艇内她的儿女挥浑手,他们也向她挥手作别。这是亚特人第十七次飞天之旅,孩子们将代表亚特人登上辉夜姬——那颗周期性盈亏的球体,充当亚特人共同的眼睛一睹辉夜姬的真容,并在那个没有下约束力的环境中验证各条科学定理,使源自魔法的科学在正统魔法面前挺直身板,平起平坐。 "盖亚号"开始环绕盖亚公转。
(辉夜姬=月球 盖亚=地球)
"尊敬的科学之母,我们真能登上辉夜姬吗?"一位天文学修士问。
爱丽丝郑重地回答:"没错。" 但在下一个瞬间,飞艇表面冒出几个火球,很快席卷全艇,它裹着烈火继续上升,几秒后爆炸了。
完了。好象一朵烟花,她的一切随着它的绽放而消失了。爱丽丝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蓝天,她可以宣称某个参数计算错误,然后报废目前的航天计算网,但不会有亚特人相信她,虽然事实很可能如此——但她已失去了与正统魔法讨价还价的资格与脸面,更不可能用完美的容貌换取地位以图东山再起。
(计算网=计算机)
"科学败了!"不知是谁起头,四周的人海爆发出一片呐喊,尖叫声不曾断绝。
狂徒们燃起各色火焰,与空中万千焰火呼应,人群亦陷入一片混乱,哭喊声响彻云霄。同时,大地也开始摇晃,似乎也加入了狂欢的行列。
"天玄末年,‘盖亚号’飞艇发射失败,正统魔法界欢庆科学在其发源地现世被证伪。同日,地母颤抖,海神咆哮,火神盛怒,一系列灾难接踵而至。后,亚特兰蒂斯陆沉,全球各属国文明倒退回原始部落,东方印度科学国毁于核火。
科学创始人爱丽丝不知所踪。据幸存者声称她被人群践踏致死,但尚无证据支持此说法。"(——《魔法志·现世·亚特本纪》)
"爱丽丝死后,灵魂分裂为七个蔷薇圣母,散落各处不知所踪。"(— —《现世秘闻录·亚特卷》)
[罗真时代前夜,现世]
七个圣母排好队,在黑暗的房间闪闪发光。拉普拉斯的目光逐个扫过圣母,一千年的努力才换来这前有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刻。
没错,前有古人。据《魔法志集注·现世》载,每两千年就有人把圣母集齐一次,爱丽丝随即复活,决无例外;而她每次复活后都极大地推进了科学发展,本人也被各时代公认为绝世美人之一。同样如影随形的还有新的灵魂分裂,她居然忍心抛下嗷嗷待哺的科学而去,关于此事的解释尚存在争议。
让我们融为一体。他听见圣母们说,于是明白了前人集齐后立即复活她的原因:他们只是顺应了圣母们的意志。
他想:如果她再次复活,科学超过正统魔法的话,世界树会不会有危险?这太公平了,难道只许科学凭借母亲的一次次重生飞速追近正统魔法,不许抵制她复活吗?原谅我,科学,会有人复活她的,但不会是我!
"我摘下了蔷薇,就不能再给它已失的生机,只好让它枯萎凋谢;当它还在枝头的时候,我要嗅一嗅它的芳香。"(——威尔第《奥赛罗》)
拉普拉斯说着,抽出佩剑,紧盯其中一个圣母:他眼中的圣母像满月,圣母眼中的他像骄阳! 剑风骤起,其锋直取圣母,那一瞬间他觉得圣母瘦了一圈,同时瑟瑟发抖!
"请原谅,请问您在干吗?"童声响起,拉普拉斯一愣,剑刃终是偏了半寸,圣母逃过一劫。
背后的窗户张开嘴,房间在绮丽的晚霞面前羞红了脸,圣母亦沉下黑脸,倩影拖起长裙贴近身后的墙,仿佛对面前的魔鬼避之不及。
黑色的沉默反扑上来,掐灭了那盏驱散它的孤灯,但没得意多久就被天真的孩子赶下了台:"叔叔,这是什么?"
拉普拉斯心中一动:"她们是少女的灵魂,只要放进人偶的身体,其中一个就能成为完美的少女,她叫爱丽丝。"
"真的吗?"黑暗遮蔽了孩子的脸,但拉普拉斯可以想象出那双骤然睁大的眼中充满了惊异与好奇。
"有个条件:那个人偶必须打败其它人偶,集齐所有的圣母才行。"拉普拉斯严肃地说。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所有圣母放入一个人偶体内呢?"
"很遗憾,她们不能兼容,只有打败对方,方能使它心服口服地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拉普拉斯转动着眼球说。
孩子咽下唾沫说:"我能帮忙做出完美的人偶吗?我叫罗真,住在……"
"孩子,"拉普拉斯笑着说,"不是完美的人偶,而是完美的少女。等你明白了这一点,我就把圣母托付给你。"
名叫罗真的孩子眼中闪烁着希望之光。我会做出爱丽丝的,他想,我要她光明正大地拿到所有的圣母,以无愧于她的名字。在此之前,我要成为一个人偶师,一个为灵魂匹配肉体的人,以实现我的愿望。
[雪华死后,第2651437号世界]
拉普拉斯之魔注视着面前空气旋涡中天各一方的圣母们,说:"很抱歉,七妹的死只是个意外。"
"借口。"
"我没有其它可忏悔的。爱丽丝不该在这个时代复活。"
"借口!爱丽丝是为了改造时代而生的,复活也是必然,你竟敢……"
"你们毕竟不是完整的她,不完全了解她的想法。现世一直处于正统魔法的围攻之中,每次复活,科学就迎来一次飞跃,包围圈就更紧几分。或许她不忍看到人类文明的未来之路越走越窄。"
"为了弥补一个世界的不幸,就可以牺牲整个正统魔法界吗?她可不是那种自私的人!别信口雌黄!"
"停!我说不过你们。这次我放你们出来,不过想问:"爱丽丝为何坚持复活?"
圣母们互相对对眼神:"要弄到答案的话,你必须复活她。"
"我没有复活权。这事挺麻烦的,不是吗?"拉普拉斯之魔耸耸肩。
"算你运气好,当年你要是让剑身触及我们,现在就不可能和我们斗嘴啦。你明明可以复活她的,虽然我们合体后不再是完整的爱丽丝,但还保留着大部分的记忆,你想要的就在其中……"这个世界的太阳熄灭了,陷入与数百年前那个房间一模一样的黑暗中。
"也许有一天,我会复活她的。但也不是现在。"拉普拉斯之魔直视圣母们,坚定地说。
"你保证?"
"我发誓。"
"那好,我们告诉你真相,你可要竖起兔子的长耳朵听哦……"
[罗真时代,现世] 一天早晨,拉普拉斯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
他绷紧多年的弦终于松弛了。
作为科学的罪人,他的报应姗姗来迟。
另一方面,他明白爱丽丝原谅他了。
剩下的事: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向她赎罪。
他没料到,那个时机已错过了他,挟着他留在那个房间的记忆,一去不复返!
压轴话 魔法之死
[时间的尽头,最后10分钟,世界树根系某无编号世界]
守卫者把最后一股能量输入了世界树根一个死结内,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我不能陪你去死啦,她想。到那个时候,我会献出躯体最后一点能量,和所有同胞一起换取你一秒钟的生命,以拯救更多的难民。
她靠在一条树根侧面草木枯萎殆尽的无尽峭壁上,等着这个世界的太阳的熄灭;然而强光笼罩了一切。
那是回光返照的前奏。
[时间的尽头,最后1天,现世]
灰暗的天空。掺有血腥味和腐肉味的风被反复切割和压缩。高高低低的声音听起来好象钢板的嘴一开一合,石头的脚放下又抬起。一座被新光吮吸得摇摇欲坠的山上,黑乎乎的一团逐渐放大,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拼命向远离悬崖的方向爬。
"不许放手!"洪息憋足一口气,探出头向天空大喊。
"别踹我!""松开我的衣服!"……回音阵阵,人人都为了保命指责对方同样的求生之举。
拉普拉斯之魔在空中现出身形,伸手拉住洪息:"你要是不跟我走的话,我就推你下去。"
"我认错了行不!别妨碍我救人!"洪息怒喝道。
"你没有错。你现在不能自救,如何救人?就算你能救他们,其他人呢?别跟我说他们在乎,他们现在对你感恩戴德,等他们明白自己被抛进一个即将毁灭的世界后,你就……"拉普拉斯之魔轻描淡写地说。
"不…我明白了。你之所以成魔,是因为你放弃了人性。我也要。"洪息握紧了拉普拉斯之魔的手,同时松开了其他人的脖子、腰和小腿,身旁的骚乱仿佛远在天边。
"可惜,拉普拉斯之魔已经不存在了。"对方说着,变成了一个绅士,除去幻象后,他看上去很疲惫。
"为什么?"洪息问,同时被拉入了M领域;他没看现世暗淡的太阳最后一眼,那是因为几只没入悬崖下方的手挡住了视线。
"魔法选中你作为它的掘墓人,这是你的不幸,因为你以为自己葬送了它灿烂的永恒,事实却是灿烂的永恒葬送了它。你的任务完成了,所以像我这样的异化者都被打回原形,这就是我们的不幸了。现在我叫拉普拉斯,悬精神正常的少数几个除异化者之一。"拉普拉斯严肃地说。
"那我们还活着干吗?如果你不能力挽狂澜,我可告辞了。"洪息很生气,掉头走进一片湖中。拉普拉斯把他拽回来:"你不想看看魔法怎么死吗?看过这个,就没白活了。"
洪息泄气地坐下来,呆望着湖面;那个陌生男子的影子铺在上面,狡黠地笑着,却忘了拭去眼角的一滴泪。
"你可以抛下一切,寻求解脱,但我不行。我还有两个人的债没还清呢。"
[时间的尽头,最后2小时,现世]
天砌躲在树林里,心惊胆战地听着外面暴民的喊杀声。他们曾经是难民,但自从第一场为抢夺食物的战斗爆发后,就不再是了;他们适应了这个天空与大地导演的游戏,并试图玩出新花样:加快资源的内耗,更快地输掉身家性命——这也不怪他们,这种末世里,谁能活呢?
洪息从树后走出来,说:"走吧,去见雏莓,她想你。"
"姐姐不在她身边吗?我可不想再见她一面,就是那些自私的人偶夺走我的家、我的学校、我的生活,还有我的……姐姐。"天砌咬牙切齿地说,又意识到找自己搭话的人也是个威胁,便便挥拳向他打去。
"所以你憎恶的并不是灾难,而是人偶?"洪息乐了,没有躲闪。被打倒在地后,他仰视着面前因愤怒而更加脆弱的孩子说:"要是你因为杀我而耽误了时间,就没法去那边找她们报仇喽!"
"洪哥,你答应过他尽快解决问题的。我早就和雏莓解除了 契约,拉普拉斯要是知道你这样闹,肯定会把我们丢这儿不管的。"天妍的声音传来。
"明白明白。"洪息朝另一棵树后喊。
天砌攥着洪息领口的手当即松了,眼瞅着姐姐走出来,失声问道:"你怎么和他是……"
"跟我走,我会告诉你真相。其实每个人都是真相的一部分,当且仅当每个人都意识到这一点时,真相才能扭曲,还原为它的本来面目;就像魔法,它早应死去,但有人不让它死,通过一次次复活与它的老化与腐朽相抗衡,最终超出了它的底线。"
洪息猛地推了天砌一把,他仿佛变成那只永远也飞不高的小鸟,从动摇的心灵之树上坠落,迷迷糊糊地扎进姐姐的怀抱,又化作那只睁大眼睛的树熊,打量着身边即将消失的一切。
你还想做回缠着她要糖的砌儿吗?他问自己。
我一直为自己活着,没有家,没有未来。他回答。
她是谁?是你吗?你欠她什么?她给你带来什么?
他一点点地从她身上滑落,没有哭,发了一阵子呆,却向洪息伸出手:"我跟你走。"
天妍笑了,她的弟弟终于找回了自主,再次独立面对苦难的洗礼。
她输了整个宇宙,但赢了他一个,也算心满意足了。
[时间的尽头,最后1纳秒,无所不在]
终结的降临是场默剧。
首先是各个宇宙内的星球在诸如夸克的基本粒子水平上的分解,但不能用灰飞烟灭来形容,因为连灰和烟都化作肉眼不可见的粒子了。恒星、行星、小行星蒸发殆尽,千万年的辉煌文明与毫无生机的荒土一同消失,不曾有一声掌声;华丽的恒星抽空了能量,如气球般胀破谢幕,不曾有一声叹息。黑洞吞噬了一下,然后被它自身吞噬——这颗叫做宇宙的膜被能量之海吸收了,如同它无以计数的同胞一样。
因为科学死了。
然后,能量之海渗入了与它处于同一位置的空洞(它没有上下左右、顶底内外的方位概念),只剩与它处于同一位置的世界树;它干枯的皮肉绽裂开,露出内部虚空;待内外的虚空相通后,时间的箭头便折断了,世界树终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惟一的物体:孤木;背景:虚空。
最终,它一点点融入了虚空,魔法最后的载体与发源地终于消失了。
魔法死了。
幸运的是,还有人活着。 最终话 罗真
[罗真时代后,具体年代不明,第-49251号反世界]<注>
罗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片黑暗里多久了。说它是黑暗也不准确,因为霓虹般的闪光的涌现从未停歇,它们形态各异,时密集时稀疏,总之亳无规律可循。
如果罗真有朝一日弄清楚它们是为什么,准会吓个半死。事实上,他只是感到闪光很刺眼,后来视网膜适应了间隔时间不定的强弱刺激,心中的恐惧却没消退,甚至觉得——
"这黑暗竟成为一种保护,因为在这黑暗之外是更恐怖的所在,那里正在浮现的某种东西,使寒冷感到冷,使黑暗感到黑。"(——刘慈欣《三体III·死者永生》)
它不是别的,正统魔法与科学之间的战火的空间投影。而其它各处对抗的总和,在它面前不过是海啸的余波。
罗真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他能随时召集七个圣母附身的人偶,令圣母们融为一体,使爱丽丝再度复活,再次延后魔法的死期;如果罗真了解这一点,他绝对会这么做,使本应为魔法殉葬的人类文明苟延残喘两千年。
(注:反世界凭借反物质屏障与外界隔绝,编号为负数以示区别)
在几乎凝固的时光里,罗真惟一的寄托便是爱丽丝。他像个艺术家,永远无法用画笔、舞姿、文字或声音描绘出她的形象,它只能由自己独享;又像个国王,不停地增删她的性格与思想,每一刻的她都与上一刻不同;更多时候,他甘愿做她的臣子,她最宠爱的、会思考的木偶,一举一动都为她服务……
她曾经是水银灯、金丝雀、翠星石、苍星石、真红、雏莓和雪华琦晶,但现在看来,每个人偶都只是她的一个侧面,一个单调的剪影。她是她们,但不仅仅是她们。她像万花筒一样难以捉摸,又像金苹果一样难以抗拒;哪怕罗真再做七十、七百 或七千个人偶,也不可能换回她的一颦一笑——她们都是她,却都不是她。
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被困于此地,爱丽丝不可能助他逃出牢笼。
一百年?一万年?当爱丽丝成为一个名字,当监狱岁月成为寻常,他终于抛下了这个梦想,抹去了"罗真"这个名字的意义。
也许,对不存在的爱丽丝的过分追求,不只是他曾经的信仰,更是他最大的罪过,他人生悲剧的根源!
[不存在的时间,不存在的地点]
人偶们缩成一团,在这纯白的第1.01号备用世界内取暖。白,意味着什么也没有,因为这里只是一个世界的雏形,并非设定为供智慧生命居住的星球或无穷平面。她们醒来的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拉普拉斯说魔法已死,所有世界都已毁灭,这儿是幸存的少数备用世界之一。他说完便不知去向。
苍星石和翠星石并未处于合体状态,她们丢失了合体时的记忆,圣母心灰意冷,不瓶塞再有合体的欲望。
关于魔法之死,她们的共同记忆无外乎魔法体系不存在导致她们失去了力量来源;爱丽丝游戏沉入了黑暗的一面。牵动她们的心的另一点则是父亲大人在这场剧变中的安危。
拉普拉斯出现的时候,她们连忙追问父亲大人的现况。拉普拉斯向旁边一闪,身后闪现出罗真。待人偶们或瘫软在地;或期期艾艾,有话说不出;或扑入自己日思暮想的人怀抱时,拉普拉斯才说:"对不起,罗真,其实我一直在骗你,只要把所有圣母放入一个人偶便可赐予爱丽丝生命。"
罗真笑道:"我才喘口气,你又来气我。"说着,手指却僵硬了,怒视拉普拉斯:"你还知道些什么?"
"爱丽丝是发明科学的人,她的初衷是借科学的爆炸式发展突破正统魔法的发展瓶颈。若无她的努力,魔法就会因停步不前的副作用,即自身的老化而死去,根本轮不上人类文明登台唱戏。一万多年来她屡屡复活,利用正统魔法与科学之间的竞争延续魔法的生机。这是场生与死的较量,却被不中用的我掉了棒……"
(结局I: 罗真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原来这才是真相,他一直倚仗拉普拉斯的玩笑活着,蔷薇少女反而成了这玩笑的附属品。
他并不认识爱丽丝,不理解她的信仰,她竟是个慈母式的人物。
他猛地扯出几尺白绫:"圣母们听好了,你们自杀吧,你们的梦想已经破灭,成为不完美的爱丽斯没有意义,你们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请允许我先叫您一声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父亲……"人偶们吊起长白绫,笑着把头轻倚在上面……
罗真沉默着,闭上眼。有种声音在他心中激荡、回旋,永不消失—— "父亲!" )
(结局II: 罗真注视着拉普拉斯,说:"那么她原谅你了吗?"
"不知道,希望如此。"
"那么,我们走吧,她既是失败的英雄,我们也不能当得逞的小人啊。"罗真坚决地说,"拉普拉斯,你既能带我过来,必然知道别的去处。你不会存心把我们困在这儿吧。"
拉普拉斯笑着拍拍罗真的肩,指向远方一扇开着的门;罗真牵起人偶们的手,跟在他身后走进门后的世界;主人们正在那边等着他们呢。
或许有一天,罗真能重新造出雪华琦晶的圣母,请复活的女孩再造新世界的科学,她仍将是完美的女孩,只是不再叫爱丽丝了。爱丽丝已错过了他们,再也找回不来了。但她绝不会被大家忘记,将为上个时代的传说增添一缕幽香。
新的魔法体系将在那里诞生,新生活也将由他们亲手创造!
那将是第二个伊甸园。)
(结局III: [未知的时间,未知的地点] 罗真醒来后,伸手拨开了额头上的那双手。
女孩的声音如期飘来:"这次是不是最精彩的?"
"不是。"
"啊?那么最精彩的是哪个?"
"下一个。"罗真笑着,抚弄着她的秀发,她声称自己叫爱丽丝,他可不信。
他已在这场梦中醒来了无数次,也许等他脱去剩下的梦境外壳,才能见到真的爱丽丝。可是他怎能确信自己身处现实中呢?或许外壳的尽头根本不存在。
另外,到那时他怎能确认叫醒自己的正是爱丽丝本人呢?
或许之前叫醒自己的,都是爱丽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