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空之碎片

“二零零六年十月十九日。空和，簌簌的落叶渐渐覆盖住了树下的草地，从远方吹来的风开始让人感觉到凉水般的寒意。秋天已经悄然降临这个离你9208.6公里的国家。在没有阳光的早晨里，阴云依然低低地压着地平线，虽然我并不讨厌阴天，但是这样的景色越发让人感觉忧伤。空和，你现在也是这样，伫立在窗前吗？”



当我拿到这个碎片的时候，数字时钟刚好跳到了0：00。已经是深夜了，偌大的工作间里，只有我面前的工作站的荧屏在漆黑中散发着淡淡的冷光。

工作了整整一天，身体已经感到非常疲累。现在我只想快点结束工作，回到自己的住处去。所以当这个片段好不容易分析完毕的时候，我只是非常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急忙将其存档。

“塞洛。”工作间的门口传来友人的声音，“真是努力啊……还不打算回去吗？”

“就来了。”

我匆忙关闭工作站的电源，在完全的黑暗中摸索着向门口移动。

“怎么样？”友人向黑暗中问道。

“才刚刚分析完最后一个片段，不过早上就可以开始解读了吧。”

“太好了。”

“对了，那些碎片里面，似乎有一封信的样子。”

“信？关于什么的？”

“还不知道呢。”

“有点期待啊……好像三年前的那份信息也是来自信件呢。”

“这种事情，没有准头的啦。”

当我终于踏出黑暗后，和友人并肩向通道的尽头走去。在尽头的大厅里，那被一盏昏[x]的灯照着的金属门，便是在这巨大的地下都市各层上下通行的主轨道电梯的入口。

现在是24世纪末期。在大灾难后，仅有三百年前几百万分之一规模的人类，被迫放弃地面上的辉煌，蜗居于几千米深的地底之下。灾难毁灭了原本地面上的大部分东西，而剩下不多的，也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被淡忘于黑暗中。但是随着记录着过去的信息的“碎片”被挖掘出来，人类设立了用于挖掘、分析和管理碎片的管理局。正式加入管理局的解析科是年前的事情了，同时，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斯齐也开始了在修复科的工作。

分析和解读碎片的工作非常辛苦，一进入电梯后，我立刻靠上冰冷的内壁，以便在到达住处之前让疲劳得到短暂的缓解。

“对了塞洛，你听说了搬迁的事情么？”

“嗯。这里也快要不能呆了。”即使我们小心翼翼地生存着，但是地底的环境还是日渐恶劣，不断地向下搬迁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这里也会被废弃吧。”

“这一层本来就不太稳定，随时发生大震动都不奇怪。而且上面的废弃层重压也很大，大概会将这一层的连接和下层断开吧。”斯齐仰头看着电梯的天花板，“据说现在申请的话，可以马上得到提前转移的许可。”

我点点头：“不过，对我们两个来说没差吧。”

“……不。”这句否定让我有些惊讶，抬起头来看着斯齐，“我已经向上层申请转移了，明天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工作了。”

“为什么？”

“我想过了，果然那种事情不太可能吧……”斯齐在昏暗中露出无奈的笑容，“本来碎片就不容易挖掘，最近一次发现和天空有关的碎片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所有有关天空的信息都被上层严加管理，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接触到的机会。”

“但是，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这层的年代是人类最后能见到天空的时期了，再往下就是大灾难时代了！就这样放弃的话……”

“但是太迟了！塞洛，我们出生得太迟了。如果我们能早生三百年，不，哪怕早出生几十年就有机会可以接触到天空的碎片了……”斯齐露出痛苦的表情，“……你还不明白吗，塞洛？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你也快点从梦中醒来吧……”

那之后，无论我说什么斯齐也不愿意再和我说一个字。我们在昏暗的电梯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空和，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在这样阴霾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想起你，你的样子，你的笑容，都成为了我重要的回忆。即使在这样忧愁的时候，只要有这些回忆的话，在这个遥远的国家也能感觉到你的温暖，如同永恒的魔法童话一般。

空和，也许我就是这样，迷上了你的童话……”



这里是，上千上万米深的地底，没有大地万物，更没有天空。这里只有，金属包裹的狭小空间，冰冷的机器和昏黄的灯光。年幼的我们在玩耍时无意中找到一本破旧的记事本，被里面所描述的天空深深迷住。所以我和斯齐才进入了管理局，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挖掘出天空的碎片。

……本应该是这样的。

我一边浏览着解读出来的碎片，一边想着昨天的事情。乱起八糟的想法塞满脑海，我叹了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就在这时，从修复科来的通讯被自动接入了。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碎片了。”斯齐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天开始我就搬到下层去了。如果你要留到最后的话，那我们三天后在新的工作地再见吧……”

随着信息传送完毕的提示声想起，斯齐说道：“我先走了，晚安。”

我看着荧屏上闪烁的窗口，麻木地点下确定键，解析的进度条立刻弹了出来。在这片刻的空暇里，巨大的空虚和失落感，从寂静的工作间里，从深夜的漆黑里，从冰冷的金属墙壁中，从幽暗的地底，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我想我是不怪他的。儿时的约定在时间的冲刷下，总有褪色的一天。而且，像这样憧憬着什么，进入管理局，最后充满失落甚至绝望而离开的人，已经听说过太多。在最后，我们有选择放弃和离开的权利，至少这样可以让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也许明天……”解析完毕的提示音响起，我顺手点开文件，“明天该去申请一下什么的……”

“……空和，现在我刚刚从外面回到房间里，迫不及待地坐下，想要提笔继续写这封信。”

我小声地将第一句读了出来。看来这的确是一封信，而且是昨天收到的碎片的后续部分。信件什么的，偶尔也会在碎片中出现。不过通常，很少能从中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这样一想，我便加快了阅读的速度。

“……秋风带来的寒冷，即使是厚实的风衣也抵御不了。我一边缩着脖子，努力向长长的上坡道的顶点挪动着。比起上午的时候，阴云已经开始散开了。但是风却没有想要减弱的意思，沙沙地摇动着坡道两旁的树枝。我真的要因为这漫长的上坡道叹气了，就在这时，我终于到达了顶端的位置，眼前的视野也豁地开阔起来。我看到下坡的路如丝带一样向远方延伸着，穿过成片的房子，路过大草坪，向更远的地方延伸着，最终到达了视野所及的地平线。在那尽头，出现了令我惊奇的东西。天空……”

片段到这里为止，光标在末尾处不停地闪烁着。但是我却久久未能回过神，最后两个字的音韵还隐隐约约残留在嘴唇上。在那同时，大量的回忆和信息涌入了我的脑海中。

我想我是站了起来，向着工作间外面冲了出去。



口袋里的通讯器响起来的时候，明显的震动从脚下传来。我空出一只手接起，斯齐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喂，塞洛！刚才的震动警报你听到了吧？工作什么的不要管了，赶快乘电梯下来吧！”

“这里可没有电梯啊，斯齐。”我一边说着，一边循着提灯照亮的道路，向上攀登着，“我现在可是在被废弃的上层的楼梯上。”

“什、什……喂等下！为什么你会在那种地方啊？！”

“三年前最后一份关于天空的碎片是信件对吧？那说不定就是那封信的后续。”脚步声叩击着老旧的金属楼梯，在黑暗中回荡着，“听我讲斯齐！那封信的后续里一定有关于天空的信息！如果可以找到三年前的信的话……”

“信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上层和这里的连接马上就要断开了，快点回来……！”

剧烈的震动让我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靠上了扶手，从手中滑出的通讯器落入了黑暗的地底中。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管其它事情了。我能做的只有继续向上前进，直到在黑暗中，推开资料室的大门。

轰隆隆的震动不断地撞击着我的耳膜，我紧张地用备用电源启动了机器，在庞大的资料库里紧张地搜索着。终于在列表的底部，看到了最后保存进来的信件。

室内的地板，桌子，乃至墙面都开始卷入愈发剧烈的震动中。也许现在逃生的话，一切都将不一样。但是当我打开信件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后悔。

那之后，完全的黑暗侵袭而来。



“……天空的层云镶上了金色的边，舒卷着，压低着，随风向远方慢慢飘动着，在大地上投下蓝色的影子。从云间的缝隙里透露出来的蓝色，前所未有地让人感觉到深邃和高远，感觉到它的纯粹和透明，令我迫不及待地想将这种感动写下来，告诉你。空和，这是这封信的最后一段了，希望它能将我的思念，连同这片天空，传达给海的另一边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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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时候因为有字数限制，最后删减了不少。本来想更展开后再发出来，不过最近没时间了。于是写成什么样就怎么发吧。
错别字未校对。请包涵。

尽管背景和故事非常俗套,但是对天空的向往和描写非常GJ!我爱这样的风格~~~

忧郁深沉的风格啊，很唯美的一种风格，残破而衰败，果然王道。。

天空啊……咱不知为啥想起来SOLA和纸人偶和夜之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