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个那个!你们,真的是勇者啊?”
“你好废话耶,我都说是啦。”
走在前面的两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大小姐,正在谈论着一个非常孩子气的问题——那就是梅尔到底是不是勇者。不过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成熟的琪伊娜一涉及到勇者的事情就会像个小孩子那样兴高采烈起来。至于梅尔则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言行间完全没有作为勇者的自豪感。不过,比孩子还孩子气的琪伊娜依旧不依不挠地死命缠着梅尔就是了。
不过我可以理解。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梅尔是勇者吧?
这么说的话……
“呐,苏娜,你相信梅尔是勇者么?”
我侧目看了看一如往常的把手勾在我的衣袖上的苏娜。那张堪称完美的扑克脸上实在很难看得出有什么感情起伏。虽然如此,她的脸庞看起来却并不冰冷生硬,反而十分稚幼柔和。说不定这是那尾天蓝色的飘逸长发带来的印象呢。她微微点了点头,动作也并没有机械般的死板,非常的自然。如果脸部表情更丰富的话就真正完美了呢……
“为什么?”
“因为,是哥哥说的。”
……这也能算理由么?就是说,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信啰?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啊……
“哥哥,没有骗我的理由。”
我再次看了苏娜一样,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不过,那冰蓝的眼瞳中,总觉得闪烁着什么东西……怎么说呢,苏娜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常识点呢。啊啊,打倒混混时的神速就罢了吧,那绝对不是常识里的反应。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那么慢啊!难不成在调情吗!蒙尔你这个变态!”
“谁变态了啊!”
我狠狠地回了一句,随即加快了脚步。因为苏娜的反应比我还快,总是能很好地配合我的步伐,所以我也就懒得跟她打招呼了。
顺便说一下好了,我们目前的目的地是首都•圣德彼洛斯,全国最繁荣的大城市。不过在到达那里之前,还得路经好几个城镇。如此一来,我们理应是要乘搭某些交通工具才对的。但是很遗憾——
“那样很无聊的耶,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慢慢走过去也可以啦。”
最后,经过赞成两票,弃权两票的表决毫无悬念地通过——琪伊娜居然也赞成梅尔的提案。原因是她就是因为想尝尝冒险的滋味才从家里跑出来的。啊啊,现在的贵族还真是,无聊过度了么?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投了弃权票的我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在这抱怨……算了,反正也就是走路而已。因为我和梅尔都习惯了轻装旅行,所以没什么负重好说的。而琪伊娜和苏娜也没有称得上是行李的东西可言,故而这趟旅程说起来也是蛮轻松的呢。
“说起来,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的话,不是得不偿失么。”
跟上去之后,我发表了如此的感想。
“什么啊,到时你这个仆人一号就负责收拾啰。”得到的回答是理所当然的口吻。
果然受苦的还是我么?不对,还有苏娜呢。那么干脆利落的身手,恐怕在正规军里也是凤毛麟角的吧?如此一来,我的工作量能减掉很多呢……
“顺便说一下,苏娜是我的贴身侍卫,同时也要照顾琪伊娜,所以是绝——对无法帮你的哦。”
……难不成我真的要上去见父神你才会甘心么?
“还有,轻生这种小手段也是没用的哦。谁让我离不开你做的蛋糕呢——”恶魔的微笑再度浮现,啊啊,[x]的恶魔已经在勇者附在身上了啊,“蒙尔,你看我是多么的赏识你呢,要知恩图报哟。”
……这是赏识呢,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好不好……所以我才不到紧要关头不用最终手段啊。每每用上那招都会招致惨绝人寰的恶果,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呢?在下到遗迹里面后,要好好保护我们三个哟。”
梅尔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而我的心情则犹如太阳底下的阴影。太阳越有活力,阴影自然是愈加深暗了……可是偏偏,阴影却无力反抗阳光……
显然,我们一行人还会来到那些阴暗的遗迹里的原因,除了工会的任务之外别无理由。不记得是哪个牧师的说,钱是万恶之源,真是精辟啊……不过再精辟也没用,毕竟这句话完全不在勇者大人的词典当中。
那么我们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就是要找到委托者想要的,长在遗迹深处的药草。也就是说,危险的东西即使避开也没所谓吧?
让人意外的是,梅尔从来都不会反对我的这种策略。好像是说,能免的战斗就尽量避开,自己也不想无谓地乱杀魔兽——“有生命的不只是人类,魔兽在这点上和我们是一样的。当然,我不会在意蚂蚁的生命,但是,也不至于故意去踩死蚂蚁。仅此而已。”唯有这点,似乎是唯一与勇者这个称号相符的呢。
这个遗迹是非常中规中矩的、残旧的地下迷宫。青苔和缺损参差星布在石壁上,非常尽心地证明了这座遗迹的历史。一些支离破碎的残骸怨恨地躺在道上,阻断了不少原有的道路。即使是事先调查过这里的环境,估计也会马上被这新构的迷宫弄得不知所措吧。
不过,冒险本来就是这样子吧!
抱着这种天真的念头,我就这样走在队伍的前头,一步步地向着未知的领域前进着——其实就是乱逛而已。拜托琪伊娜做好记号,即使运气再差也能找到药草吧?而且,这里实在是非常的太平呢,完全遇不到袭击过来的魔兽。拜此所致,我整个人也不禁悠哉起来了。
我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三人——梅尔似乎很满意现状,至少我完全没在她那张比我还闲逸的脸上找到什么不悦的征兆;苏娜就算了吧,反正还是标准的扑克脸;至于琪伊娜,倒是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呢……大概是注意到我在看她吧,琪伊娜也向我投以视线,同时快步走了上来。
“那个,蒙尔。遗迹都是这么平静的么?”
“不可能吧,只是这次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啊……”怎么说呢,琪伊娜的脸上似乎染上了一层阴霾?
“怎么,你很想遇到魔兽啊?”
“哎?不,不是……可是呢,那个……我本来还期望能看见勇者奋战的呢……”
……即使真是遇到了魔兽,充其量也就是我奋战而已,真正的勇者是对此很不屑的。而且,虽然对琪伊娜很抱歉,不过我实在对麻烦没什么兴趣——这点上我绝对是站在梅尔那边的。你得知道,最后解决麻烦的人一般都是我啊……
不过,我也实在不好打扰琪伊娜的兴致,所以就没接话了。琪伊娜打量了一下我,脸颊就像撒娇的小孩般鼓了起来,大概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吧。我只是笑了笑。不管怎么说,都是想要惹麻烦的琪伊娜不对吧?如此一来,我就完全不用在意琪伊娜的视线了。呼呼,饱受压迫后,欺负一下别人真是让人神清气爽呢!
“啊呜,蒙尔你……”
走在我旁边琪伊娜突然以孩子气十足的声音向我抗议——应该是抗议吧,因为她的声音就像被什么吃掉了一样中断。出于对异常停顿的好奇,我的目光挪了过去。琪伊娜指着我的视线的反方向,那个表情……
下意识地转过去,同时将手放入挎包中——
……那是什么……
“好可……好可爱耶!那个,那个真的是魔兽吗!”
怎么说呢,让琪伊娜一脸兴奋地摇晃着我的手臂的罪魁祸首,正在我右手方的道上缓缓经过——那是好些外貌很像家犬的长耳兽。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不过,受害的小孩和女性却不在少数呢……
“不要过去哟,不想受伤的话。”
“哎?那个是……”
“跟外表不同,长耳兽可是攻击性很强的魔兽。虽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不过警戒心却很强。基本上,接近它的小孩和女性都会受到攻击哟。”
很适时地充当了一回解说的梅尔正在笑着,那笑容看起来很像是在嘲笑什么人的样子……不过那绝不是嘲笑琪伊娜,因为梅尔的视野是没可能低到只看一个人的程度的……
“真可惜啊……为什么要那么提防人类呢……”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跟我们是一样的。魔兽对我们来说很多都是怪物一样的存在,自然,我们对它们而言也只能是怪物。我想没人会对怪物抱以友善的态度吧?”
梅尔经常会毫无忌讳地说出这种话,让人无言以对。而且,那些偏偏又是被人遗忘的黑色现实,很容易就会招致他人的怨恨……
“这样啊……也对呢。”
可是,琪伊娜只是很轻描淡写地一笑置之而已。当然,在那之余更多的还是遗憾。梅尔也对琪伊娜的反应颇感意外,微微露出了感兴趣的笑意。
“不愧是勇者大人呢,所以才不让蒙尔主动剿灭魔兽吗?”
马上的,琪伊娜便转而换上了一副崇敬的表情注视着梅尔,眼睛里甚至还闪烁着光芒……喂!这个转变也太突然了吧!全然无视我的内心独白,梅尔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话来:
“怎么可能啊。听好了,战斗是双向的,有提出的一方也必然有接受的一方。想要胜利就得冒着相应代价的风险,所以不管是我还是魔兽,都会很自然的避免这种事情。试图单方面欺凌对方,那只是狩猎而已,也是我唯一需要应对的敌意。”
“的确是这样呢……”
看着这对异常认真的师徒,总让我觉得莫名的脱力……那个,我们现在还在遗迹当中呢,难保授课过程中不会冒出梅尔口中的狩猎者哦?虽然说我是身兼护卫任务啦,不过你们就不能自己注意点么?
“呵呵,的确像是勇者•梅露娜•歌特说的话呢。还是一如往常的尖刻啊。”
喂喂,这个声音是……
我望向了年轻男声的源头,眼瞳中映出的身影与脑中的印象完全重合——银色的长发,白皙的肤色,潇洒的容貌,还有不羁的气质,就外貌而言完全可以媲美梅尔的,另一个自称勇者的自大狂!
“不用你多口,白痴。”
不愧是勇者之间的对决,就连谈吐也是针锋相对。回过头来的梅尔稍稍眯起来眼睛了,眼神间充斥着露骨的厌恶。反观对方,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从容接下了梅尔的目光攻击。在这方面,他确实要比梅尔成熟很多呢。
“呼呼,不愧是梅尔呢。就是这种逼人的气质啊,让我心醉不已的……”
“少恶心了,变态。”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梅尔这句话实在是意外的有说服力呢。
“呜……”被梅尔毫不留情地如此数落,会露出受伤的表情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还真假啊……
“不要给我装模作样,你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可是说明了一切哟。”
梅尔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那家伙身后的确有个小女孩——只是由于那家伙的存在感过于强烈才没发觉而已。年纪看起来应该和梅尔差不多——当然,我说的仅仅是外表给人的印象而已——模样即使说是很可爱也毫不为过。小巧的脑袋两边分别扎着稚气的大马尾,给人的印象更是纯真。喂喂,上次明明没看见她的啊,难道是拐带?
然而面对梅尔的戏谑,对方的嘴角却微微翘起:“难不成梅尔你吃醋了?”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绑回去换报酬而已。”
“呜……梅尔好狠心啊……”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是有损市容啊……这个人真的也是勇者么?
“那么,是时候说真话了吧。”
银发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无趣地耸了耸肩后,便犹如变了一个人似的,表情在瞬间轻浮起来。明明是目空一切的骄傲,却并不让人讨厌。玩世不恭的笑意,却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领袖魅力……这也是,我认为他也是勇者的原因之一……
“啊啊,当然是,跟你一样啊。”
嗯?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梅尔,那两道紧急集合的眉头非常明显地表达出了她内心的不悦。哇呜,已经是一触即发的气氛了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呢。”
“什么。”从声音听起来,梅尔的不满已经接近临界点了。
银发男子露出胜利者独有的微笑,以非常洒脱的动作打了一个响指。两个重叠的银色魔法阵立即从他身体上展开,迅速移动至他的脚下与头顶。
“就是呢,药草我就先拿走了哦。抱歉要你白走一趟呢。”
话毕,男子和女孩的身影“呼”的一声消失在两个魔法阵之中……
就在魔法阵如何实体破碎的瞬间,梅尔刚好反应过来,随即留下了足以让遗迹震动的咆哮:
“你这个混蛋——!”
不过,回答她的只有空洞的回音而已。
我耸了耸肩,顺便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琪伊娜是一脸的措手不及,似乎由始至终都搞不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也难怪,因为上次我也跟她差不多……至于苏娜,嗯?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她的脸部看上去有点凝重……
“蒙尔……”
梅尔的体内发出了阴森的低鸣,让人自然而然地感觉到背脊似乎流窜过一阵恶寒。
“怎……怎么了……”
“给我听好了!下次见到那个家伙就直接开*!不用给我顾及什么!”
……喂!刚才是谁在大谈战斗的双向性的啊!
虽然心有不甘,不过我们也只能够空手而回。冒险者工会的委托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所以即使中途被抢也没办法。毕竟工会需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而为免受到梅尔的怨恨的波及,在回程中我很自然地就自动和梅尔拉开了一段距离。苏娜的脑波接收功能似乎还存在缺憾,因而并没有采取和我相同的举动。至于琪伊娜,似乎也本能感地受到了梅尔体内的不安定成分的威胁,不知不觉间加入到我这一行。
留意到我的目光,琪伊娜只好苦笑了一下,而我也回以同样的表情。嘛,我是很理解琪伊娜的感受的,因为我就是过来人。
“蒙尔也很辛苦呢。”
“啊,辛苦得至今都没习惯。要有好心理准备哦。”
发出了“呜呜”的可怜声音的琪伊娜实在是很可爱呢……
“不过,梅尔她真的很厉害呢,那么小就是勇者了……”
我说大小姐,你还真相信了啊?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吧,琪伊娜以非常可爱的动作吐了吐舌头……如果琪伊娜当上领主的话,这么平易近人的性格一定能让她深受拥戴吧?
“可是,你不觉得梅尔很了不起么?明明是个小孩子,可是却从来没有慌张过耶,一直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也许是她迟钝。”比如苏娜。我实在很难想象她会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才不呢。就是上次我们被绑架,出洞口的时候,她不是故意放慢了脚步么?”
我有点意外地看了看琪伊娜,她跟我据理力争着的样子实在是认真得让人无法提出异议。而且,真没想到她也注意到了啊……搞不好琪伊娜也是深藏不露的大人物耶?得了吧,深藏不露的话才不至于被绑架吧?又不是梅尔和苏娜那种没常识的家伙。
“那个,琪伊娜在提到勇者的时候很认真呢。”
“哎?这个……”琪伊娜顿了顿,马上就埋下了头来。我似乎看见了她脸上的那片绯红耶。“那个,蒙尔没试过么,就是,那个,憧憬勇者……之类的……”
很遗憾,我打从懂事开始就不相信那种玩意——我当然不可能这么说。所以只是以暧昧的微笑和挠脸颊带过去。
“果然!蒙尔你也是吧!”犹如找到了同好,琪伊娜的兴致随即又上来了。这个,算不算是恶劣的欺骗呢?唔,应该不算吧?
“嘛,谁知道呢。”
那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啦。
尤其是在遇到梅尔这种恶魔之后。
“好痛!”
回过头去,梅尔正一脸不爽地瞪着这里,就连她身旁的苏娜也很稀奇地皱起了眉头来。怎么,这种既视感是……然后,我看到梅尔手里正把弄这一个小石子;而苏娜,呃,她抓住那个袋子的力度是不是有点大了呢?
啊啊,真是可怕呐,女性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