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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西尾维新]化物语(下)[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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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物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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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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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校:watashi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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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watashi101
作者:西尾维新
插画:VOFAN
译者:林信帆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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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0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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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六月十三号,对我来说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理当是这样才对。
  这和灯笼裤、学校泳装完全无关,事情的肇始是因为上个月的母亲节——五月十四号开始和我交往的女友:战场原黑仪的一句话。
  「我们去约会。」
  时间就在今天的午休时间。
  我俩在中庭的长椅上肩并肩,看似感情和睦地在吃便当时,她天外飞来一笔地突然进出这句话来。我当场傻眼,筷子夹到一半的煎蛋都掉了。
  虾密?
  刚才这女人说了什么?
  我看战场原。
  她穿着夏季制服。
  她将上衣的短袖折得更短,然后用发夹固定住,弄成类似无袖的样子。这种穿着是最近我校的女生私下流行的一种方式。我原本以为战场原是那种不会追逐流行的女学生,但似乎不是那样。她只是没去关心而已。顺带一提,羽川她对这流行虽然没有唠叨一堆,但也不会随波逐流。这正是所谓同样是优等生,还是有固执和不固执的分别。只不过,战场原的裙子长度还是没变。
  现在我们正在吃饭,所以战场原把发尾和最近留长的刘海,各自用红色橡皮筋绑了起来。换个角度来看这发型还满呆的,但她不吝啬地将美丽的额头摊在阳光下,我个人认为这样感觉很好,此外,战场原这种「疏忽大意」的模样,也让我看了不由得产生一股融洽感,心情上还不坏。
  「耶……什么?」
  战场原看到我不知所措的反应后,
  「嗯——」
  她低吟一声,用筷子从自己便当里挖了一小口的白饭,接着将白饭拿到我的面前。
  「啊——」
  呜哇……!
  这场景是怎么回事……!
  这是漫画之类的东西里头,热恋的情侣常会做的亲密举动之一,不过现在是怎么样,我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与其说是讨厌,倒不如说是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战场原也是,她虽然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假如她露出害羞腼腆的表情,我是很欢迎她这样做啦,在这个状况下读不出对方的感情,会让人相当难受……
  不由得会让人心想: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
  看起来似乎有很深的内幕。
  应该说绝对有内幕。
  双B面(注:音乐用语,过去在黑胶和录音带时代,主打歌通常放在A面,非主打歌则放在B面。而B面是背面,背面两宇恰好和内幕同音。 )。
  要是我在这边像傻瓜一样张开嘴巴,她搞不好会突然做一个假动作,然后耻笑我。
  「怎么了?阿良良木。我说『啊——』。」
  「…………」
  不对……
  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女朋友。
  战场原的确很坏心没错,不过她没有那么过分。我们才刚交往一个月,时间还不算长,但我们对彼此应该有相当程度的理解了。已经建立起一种信赖关系。我怎么能做出那种破坏彼此关系的行为呢?
  我是战场原的男朋友。
  「啊、啊——」
  我张开嘴。
  「嘿!」
  战场原将白饭压在我嘴巴右边一点的位置,也就是我的脸颊上。
  唉唉唉。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了。
  「呵、呵呵呵!」
  战场原露出笑容。
  一个让人生气的文静笑法。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我很高兴能够看见你的笑容。」
  她明明以前不太常笑。
  虽然现在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展露笑颜。
  基本上她还是不改面无表情的样子.
  「阿良良木,你的脸颊上有饭粒喔。」
  「是你黏上去的吧。」
  「我帮你拿掉。」
  战场原将筷子暂时放下,直接伸手过来,把自己黏上去的饭粒,细心地从我的脸颊上,一粒一粒地拿掉。
  嗯——
  这种感觉还不错……
  「好,拿掉了。」
  战场原说完,
  便把那团饭粒,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丢掉了。
  在我面前丢掉吗……
  唉呀,我是没有想过她会把饭粒吃掉啦。
  「好了。」
  战场原很巧妙地,重整好旗鼓。
  感觉刚才的事情,好像被她当作没发生过一样。
  「我们去约会。」
  她再次说道。
  不过,战场原不知为何接着说了声:「不。」随后露出伤脑筋的模样。她歪着头,似乎在思忖。
  「不对。不是这样。约会……」
  「……?」
  「可以请您……跟我约会吗?」
  「………………」
  「一起去……约个会……怎么样……」
  这家伙……!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拜托别人吗……!
  真叫我瞠目结舌。
  更让我吃惊的是,约会的提议居然会如此明确、而且还是从战场原的口中突然进出来。
  我们开始交往过了一个月。
  不管我再怎么露骨,有时还很大胆地开口邀约,这女人连根食指都不动……不动如风、不动如林、不动如火、不动如山的战场原黑仪,居然主动开口要跟我约会?
  至今,我们正如学妹神原骏河所言,维持着「柏拉图式的关系」,宛如彼此的一种默契般,而现在终于要约会了吗?
  这是什么样的心境变化啊?
  除了刚才的「啊——」以外,这女人又再打什么歪主意……公认的女友对我提出约会的邀约,我居然要疑心生暗鬼到这种地步,实在也有点不妙,可是,这个邀约真的足够让我惊讶到会想歪。
  「干么?」
  战场原平静地说。
  「你不愿意吗?阿良良木。」
  「没有,不是不愿意啦……」
  「对了,我听说了喔。」
  战场原露出目中无人的表情。
  这是在男友面前该露出的表情吗。
  「你和神原的约会,还满快乐的嘛。你们变得很亲密,听说昨天晚上你还和她共度了一晚是吗?」
  「对……啥啊,你所谓的听说,是指听神原说的妈?」
  「是啊……不过那孩子,说起话来非常吞吞吐吐就是了。」
  好一个话中有话的吞吞吐吐……!
  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用隐瞒老实说就好啦!这样一隐瞒,不就变得好像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这种守口如瓶做一半的人,最让人困扰了!
  「她希望我不要责怪你。」
  「为啥那家伙要帮我说话!我根本没做什么坏事情啊!」
  我是清白的!
  无辜的!
  大人冤枉啊!
  「不管怎么说,」
  战场原说。
  「那孩子和你的感情似乎变好了,真是太好了。」
  「…………」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
  战场原对神原抱有歉意和内疚是事实吧——此外,她本人也知道我和神原都喜欢她,是彼此竞争的情敌关系。所以,我和神原的感情变好,会让战场原觉得高兴这点,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刚才战场原的话中,似乎有言外之意。
  这让我回想起,羽川昨天说的那番话。
  站在战场原同学的角度来看,她应该会很不安吧——
  那句话,所内含的意思是——
  这个女人。
  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样神原对阿良良木你来说,就有人质的价值了呢。」
  「你居然在想这种穷凶恶极的事情!」
  人质?
  这家伙在日常对话中,也会说人质这两个字吗!
  「神原很可爱对吧……不过那个可爱的女生,对我说的话却是言听计从,关于这一点阿良良木你觉得怎么样?我这样问已经离题了啦,不过你想不想看一个可爱的女生裸露下半身,用爬的在校内散步啊?」
  战场缘故意装忧郁,夹杂着叹息声,吐出这般危险的话语……在和平的国度中出生的我至今从未想过,原来这种非暴力、同时带着一丝平静的威胁百语,是确实存在的……
  战场原黑仪。
  现在我终于弄清楚了,你不是傲娇,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性格恶劣的人而已……
  「唉呀!你真没礼貌,阿良良木。我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我说这种话。」
  「是吗……?」
  「岂止如此,我还常听到完全相反的话呢。他们都说:『你这家伙的性格还真好
  啊。』」
  「那是在讽刺你吧!」
  那样也行的话,那我也可以说给你听!
  你这家伙性格还真奸啊!
  「你说什么……?你是说他们在骗我啰。没想到阿良良木居然会怀疑他们说的话,就算是你我也无法假装没听到喔……」
  「不要帮说自己坏话的人说话!」
  如此云云。
  到此为止的会话,只是在开玩笑。
  考验彼此的吐槽感。
  「就是这样,」
  什么东西「就是这样」我不晓得,但战场原说到这里,又再度重整旗鼓说:
  「跟我约会,阿良良木。」
  「最后你决定用这种说法吗……」
  要说妥当,的确很妥当。
  要说风格,没有比这更符合她的风格了。
  「你有什么不满……不,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我今天放学后,会随便编一个理由先回去做准备,阿良良木你结束文化祭的准备工作后,马上来我家一趟——战场原做完结论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吃她的饭。
  有如理所当然一样跷掉文化祭的准备工作,优先准备约会的事情这点,的确很像战场原黑仪,当然站在我的立场,能够和她约会当然让我心花怒放。而且,以时间来看还是从晚上开始,反倒让我觉得意义深远。战场原说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有什么计画全都交给她来决定。当时我觉得不太适合追问她,所以我决定期待她做的安排,同时在心中双手抱拳,大喊一声:「YES!」
  这一路走来好漫长……
  我完全没有想过光是和她说好要约会,竟会如此地费力……我甚至还顺势和她的学妹先约会过了,不过只要结果好一切都好。
  无论如何。
  六月十三号,我和女友第一次约会。对我而言这天本来应该会成为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然而,
  午休结束后过了几个小时。
  放学后,我结束了文化祭的准备,正打算离校返家时,在正门碰到小妹以前的朋友——久候我多事的千石抚子,并从她手中接过灯笼裤和学校泳装,最后被羽川看见,于是,「拜托!我给你五万块,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我用非常真实并殷切的语气恳求她(当然在那之后,羽川很认真地教训了我一顿说:「你居然想收买拥有尊严的人类,知不知耻啊!」而我则在学校正门前,手上拿着灯笼裤和学校泳装,被同学训斥),接着我愉悦轻快地踩着脚踏车的踏板回到家后,把制服换成一身适合约会的衣服,拿着钱包和手机,随即往战场原家出发。
  当我抵达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
  我原以为稍微晚到了一些,但战场原却说:「比我想象中的还早呢。」接着,她还说了一句:「算了没关系。」看来我要是太早过来,她似乎会很困扰。
  战场原也穿着便服。
  头发在身后分成两撮。她在学校,除了吃饭和体育课外都是直发(最近战场原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上体育课),而在校外原则上都会把头发束起,这似乎是战场原个人的规则。分成两撮给人的印象,总觉得和班长羽川一模一样,但她的装扮整体来说包含发型,都很时髦且容易活动。
  这衣服好像待会要外出一样,我如此心想。不出所料,
  「那我们走吧。跟我来。」
  她开口说。
  但我的不出所料,也只到这边为止。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战场原黑仪,带领我坐上停在她家公寓——民仓庄前的一辆吉普休旅车。
  我们开车移动。
  这还没关系。
  我对这辆车的厂牌,没有任何的疑问和意见。
  问题是我和战场原两人,因为校规严禁学生考取*,所以别说是汽车*,我们连轻型机车的*都没有。所以当然,我和战场原是坐进吉普车的后座。
  那在驾驶座上的人是谁呢?
  是战场原黑仪的父亲。
  第一次约会,女朋友的父亲陪伴同行……
  约会就跟在拷问一样……
  这算什么纪念啊。
  车内整体的感觉,即便站在善意的角度来看,也依旧飘散着一股尴尬的气氛,我连打招呼也显得匆忙,随后吉普马上就发车了。状况演变成这样,我却连目的地是哪里都没有机会问。应该说,事到如今目的地根本不重要了。
  当然,这是我和战场原父亲第一次见面。
  假如战场原父亲的个性坦率直爽那倒也罢;然而他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最不擅长应付这一类的人,这点不用拿千石来引证也可一目了然。比我年幼的女生沉默寡言也就算了,居然连比我年长的男性都……战场原父亲一身严谨的穿著,有如刚下班回家——不,仿佛还在工作一样,只见他静静地在操纵方向盘。之前有听说,她父亲好像是在外资企业工作的样子……
  外表看起来很严肃。我感觉自己的被害妄想已经到达了极限,在这气氛下不管她父亲怎么骂我,似乎都是情有可原。
  话说回来……先不看现在的状况,她父亲一头高雅的后梳发型,在我们这一辈的父亲当中,感觉比较年长,但却十分有型。就像演员一样。确实符合英俊潇洒的中年男子这个形容词。我这么说听起来可能像是在炫耀,不过战场原黑仪在班上是一个人称深闺大小姐的美人,原来如此,有其女必有其父吗。
  嗯——
  与其直接称赞她父亲本人很帅,倒不如说战场原的爸爸很帅,这样听起来分数比较高……
  「你怎么了?阿良良木。」
  移动了一段距离后,坐在我身旁的战场原主动开口向我搭话。
  「你还满安静的嘛。」
  「我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我不知道耶。『现在』是指什么时候?『状况』两个字怎么写?」
  「你从那种地方就不懂了吗!」
  这女人在装傻。
  不懂得善解人意。
  「阿良良木。我们是第一次约会,你会紧张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你要是这样可撑不久喔。因为长夜漫漫啊。」
  「是啊……」
  我会紧张不是因为第一次约会的关系……!
  当时我居然会觉得晚上约会的意义深远,真怀念那时候的我啊。那时候的我真是幸福。而现在长夜漫漫的事实,老实说只会让我感到害怕。为什么夜晚这么漫长。我现在只希望这段时间,能够尽早结束……
  「我说,阿良良木。」
  战场原用平静的语气说。
  这家伙都不会紧张吗。
  「你喜欢我吗?」
  她现在摆明故意要恶整我!
  这家伙除了毒舌以外,还会玩这种把戏吗!
  「回答我啊。你喜欢我吗?」
  「干么。你不回答我吗?阿良良木,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这是恶整……
  登峰造极的恶整……
  「喜、喜欢……」
  「是吗。」
  战场原迤个笑容也没有。
  登峰造极的面无表情。
  「我也喜欢你喔,阿良良木。」
  「非常……感谢。」
  「哪里哪里。」
  ……话说。
  你不在乎吗?
  在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前,你真的可以满不在乎地聊这种话题吗……不对,这家伙就是这种个性,为了恶整我可以不惜伤害自己。
  既然这样——我诚惶诚恐地,斜眼瞄了驾驶座的方向一眼(由于太过诚惶诚恐,让我无法正眼直视)。但是,战场原父亲可说是毫无反应。只是一心专注,集中精神地在开车。好酷……从这个方向看起来,吉普似乎正往高速公路驶去。高速公路……看来我们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啊。如果要不是这样,我想战场原也绝对不会想带她的父亲一起来约会吧……
  十分钟后,正如我所料,吉普开上了高速公路。已经逃不掉了。虽然,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逃跑。
  「阿良良木,你真的很安静呢。话真少。平常你都会一直陪我聊天,今天你心情不好吗?」
  「不是心情怎么样的问题啊……」
  「对,是头脑不好的关系。」
  「你不要趁机口无遮拦地大说特说!」
  「阿良良木你只有在吐槽的时候,总是特别精神呢。好吧。那我就亲切一点,由我来找话题。你只要回答我就行了。」战场原说。「你喜欢我哪一点?」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讨厌你哪一点!」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应该说,我甚至开始在想,这次约会是不是为了陷害我而设计的超级恶整计划吧。
  我想要逃离这里了。
  「该死……我真的很期待地说……我还以为梦想终于实现了说……!」
  「什么梦想,你真夸张。」
  战场原面无表情地说。
  「你知道吗?阿良良木。人字旁加一个儚……咦,是什么来着。」
  「大概就是我吧……」
  人字旁加一个儚,读作「阿良良木」。
  儚(阿良良木)(原文的汉字是ㄔ部加上一个梦,为新造字,实际上并不存在,故用「儚」代替。
  一个新的汉字诞生了。
  「你好像很伤脑筋呢,阿良良木……唉!看到你这么伤脑筋,我只能在一旁帮你加油打气,真是急死人了。」
  「不,你还可以跟我道歉说一声对不起……」
  不过。
  就算她道歉也没用。  
  如果道歉就可以解决,那还需要警察干么。
  「说我伤脑筋,倒不如说我现在觉得很疲惫比较贴切。」
  「看起来的确像一颗缺乏弹性的皮球。」
  「缺乏弹性的皮球?这比喻真是有趣……」
  但是我没心情笑。
  因为我心中没有这么从容不迫。
  总之。
  「喂,战场原……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  
  「战场原?你是在叫我呢,还是在叫我爸?」
  「………………」
  这个女人……唯独这种女人……
  不对,冷静点,我……要是把现在脑中想的东西直接说出口的话,我们两人的爱情就会破局了。
  「爸爸,阿良良木在叫你喔。」
  「黑仪同学!我叫的人是黑仪同学!」
  要我直呼她的名字实在做不到。
  黑仪同学。
  就在前几天,我才和神原发生过「用名字称呼彼此」的事件,没想到现在居然和正牌的女友以这种方式触发,这点有谁能预料到呢……  
  「什么事?阿良良木。」
  「……」
  你不叫我的名字啊。
  也没差啦。
  「那么,黑仪同学。我重新再问一次……再请教你一下。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有什么企图?」
  「没有什么企图啊。这种事情不重要,阿良良木。以前有一个很有名的推理小说家叫黑岩泪香(kuroiwa ruikou),他的名字拆开来看就变成『[x]』『恶劣的』『小孩』。你觉得他是故意取这种笔名的吗?」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吧![x]和恶劣的小孩都是在说你!」
  「你在我爸爸面前,怎么说这么过分的话。」
  「呜……!」
  是陷阱!
  我中计了!
  「爸爸,你的女儿好像是一个[x]又恶劣的小孩喔。」
  她还跑去报告……
  战场原父亲对此依旧毫无反应。
  [x]又恶劣的小孩所做的这种行为,战场原父亲搞不好早就习惯了吧。是啊,仔细想想,毕竟是自己的小孩……
  那我也不用太过惊慌失措。
  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就不好玩了。
  「唉呀,你又变安静了呢。我是不是欺负得有点过头了呢。」
  战场原对着我说。
  「阿良良木的反应很好玩,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想要让你消沉一下。」
  「这句话更让我消沉……」
  真的是。
  好,换我来反击吧。
  偶尔我也想看看战场原消沉的模样。
  「那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你的温柔。你的可爱。还有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就会像王子一样跑来救我的地方。」
  「我错了!」
  为什么我会想要反击呢。
  在这个领域方面,这个恶劣女的道行不止胜我一日,而是胜我千年。我居然想要用恶整和她对抗……
  战场原平静依旧。
  这女人没有情绪起伏吗?
  我知道那只是她的反击而已,可是听到她说那种话,心脏还是会怦怦跳的说……
  「我搞不懂……这是为什么……我是在哪里做了错误的选择,才会走上这种布满荆棘的道路啊……」
  「有什么不好,布满荆棘的道路。感觉好像在美丽蔷薇盛开的道路上,优雅漫步一样,非常灿烂又完美。」
  「你不要往好的方向去解释!」
  「蔷薇的花语是……愚蠢的男人。」
  「你骗鬼啊!不要随便鬼扯啦!」
  「对了。」
  战场原说。
  这家伙总是照自己的方便,不停改变话题。
  「对了,垃圾……不对,阿良良木。」
  「你刚才是不是差点叫自己的男朋友垃圾?」
  「你在说什么啊,麻烦你不要没头没脑地随便找别人的麻烦。那不重要,阿良良木。你的实力测验考得怎么样?」
  「嘎?」
  「就是啊,我不是在我家里,单独两个人,没日没夜地拼命教你功课吗?」
  「…………」
  为什么故意用这种说法……
  为何要在令尊面前,谈论他不在的时候,我们两人在你家独处的事情……
  「考卷上周末就全部发回来了,可是阿良良木却完全不提那个话题,所以我在猜结果应该很凄惨,一直到今天都装作不感兴趣没去问你,不过,我今天稍微问了羽川同学一下,你的成绩好像也不是很糟嘛?」
  「羽川?」
  「她的嘴巴真的很牢,所以我也问不出具体的答案来,不过如果你有不及格的话,她应该会告诉我才对。」
  「………………」
  看来你问话的方式很讨人厌。
  今天在校门口,羽川提到战场原的时候很不自然,原来我们那时候的对话,藏有伏笔啊。
  实力测验的结果,昨天我在那间书店已经和羽川说过了……不过,姑且不论战场原的说话方式,我受到她那么多的照顾,居然没跟她报告一声,或许真的有欠礼数。因为成绩关系到考大学的事情(就是我和羽川提到的那个),所以我才会觉得说不出口啊……
  「有什么不舍得说的。快点把具体的分数告诉我。要是你再装模作样的话,我会把你全身上下的关节全部往反方向折,让你的体型变得比较帅一点。」
  「那种体型一点都不帅!」
  「很丑吗?」
  「不是很丑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很搞笑?」
  「我笑不出来!」
  「好了,如果你不想变成只能用反弓的方式走路的话,就快点告诉我。」
  「不对,要是关节全部被往反方向折的话,不是那种程度就能了事的!」
  我会死。
  在你全部折完之前,我会先死个五次左右。
  「也对啦,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一声的。抱歉、抱歉。嗯,成绩考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就连我原本很擅长的数学,成绩也比平常还要好。这都是托你的福,谢谢你,战场原。」
  「爸爸,阿良良木好像在跟你说谢谢呢,你能不能听一下。」
  「谢谢你,黑仪同学!」
  什么跟什么啊。
  总之,我把五课程六科目的成绩,详细告诉了战场原。她点头附和的同时,还一边问我是哪题写错、有哪里不会……这女人记得所有考试的题目吗,我稍微有些惊讶。
  唉呀!毕竟她是一边教我读书,总分还能拿到学年第七名的秀才——老实说,这种程度的小事,或许不值得我惊讶吧。
  总觉得,我们的对话终于比较像学生了。
  这样一来就算在她父亲面前,我也能够松一口气。
  要强调自己认真的一面,就是现在了。
  「真的要对答案的话,考完试之后马上对最好。」战场原说。「不过对现在的阿良良木做出那种程度的要求,可能太残酷了吧……可是,你考得都还不错嘛。虽然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啦,还是让我有一点意外。」
  「意外吗?」
  「对。这个结果对阿良良木来说,一点都不有趣。」
  「我不是为了想博君一笑,才请你教我功课的!」
  「我原本还期待最后会变成『读一大堆书,结果却考得比平常还要烂』之类的结局的说,在某个层面上还满失望的。」
  「你要求那种结局反而更残酷!」
  「喔,是吗。」
  战场原说完,
  把手轻放到我的腿上。
  大腿附近。
  …………?
  这家伙在做什么?
  话说回来,这辆车虽然是吉普,但车体也不是很大,我和战场原像这样并肩坐在后座,距离就已经靠得很近了……要说有多近,只要车子一个转弯倾斜,我俩的身体就会靠在一起。
  然而,她这样积极主动地探身摸我的大腿,我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不过,你真的很厉害。我要夸奖你一下。」
  战场原本人却不以为意,彷佛右手的动作不在自己的管辖内般,照常接着话说。为何这家伙现在也能够面不改色。这让我觉得她的脸上是不是戴着一个精致的面具。
  「我可是很少夸奖别人的喔。上次夸奖别人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对了,是小学六年级,坐在我旁边的人玩黑白棋三连胜的时候。」
  「那还真的满久的,而且还是因为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骗你的。」
  「我想也是啦……」
  「不过,我很少夸奖别人是事实。」
  「嗯……这我知道。」
  「话说回来,这次我也是拐着弯在夸奖自己啦。我真为自己感到骄傲啊,居然可以把阿良良木这种呆瓜教导到这种地步。」
  「…………」
  唉。
  毕竟这也是事实。
  「我居然可以把阿良良木这种,想要写『印象』两字都会误写成『印度象』的笨蛋,栽培到这种地步。」
  「我没犯过那种错误好吗!」
  「失分的地方也都是粗心大意的成分居多……嗯。照这样下去,阿良良木你搞不好可以再更上一层楼喔。」
  「更上一层楼啊。」
  大学考试。
  升学吗?
  「只要阿良良木你愿意,以后我也可以继续教你功课喔。」
  「这真是——」
  老实说。
  我有偷偷想过,要去报考战场原打算推荐的国立大学,虽然现在这个阶段还没办法告诉她——不过,我也没理由拒绝她的提议。
  「求之不得的事情。」
  「喔,是吗。」
  战场原的表情一本正经,只简短地响应道。
  我曾经再三要求守口如瓶的羽川,对大学的事情要保密,所以她应该不会把我的企图告诉战场原才对,不过,搞不好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全都看透了也说不定。
  我如此心想。
  唉呀,这样也好。如果真是这样,战场原似乎打算等我亲口告诉她——
  这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也不坏。
  「…………」
  话说回来,这家伙的右手触摸我的大腿似乎还不够,还开始在我大腿内侧反复游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算是痴汉行为吧。
  在令尊面前可以做这种事情吗?
  ……正确来说,应该是在令尊身后啦。
  「那么,你以后每天都来我家读书吧。」
  「每、每天!」
  这样我们根本没有心灵相通!
  咦,不对……?
  可是,要做到那种地步才行吗?可是每天……每天?我在学校多少也会看书喔?然后在放学后,连礼拜天都要读书吗?
  「干么。你怎么了?阿良良木。」
  「没、没事……我只是在想原来头脑好的人,读书都会读到那种地步啊。」
  「不对喔?我才没做到那种地步呢,麻烦死了。那当然是专程为阿良良木所准备的计划啊。」
  「…………」
  天才其实……
  学年第七名的人,刚才说读书很麻烦……
  「聪明的人不用读书就已经很聪明了。因为成绩这种东西,简单来说就是理解力和记忆力。」
  「是喔……啊,可是,你这么说很奇怪,羽川好像有说过她不读书就会头痛之类的。」
  「很遗憾阿良良木,羽川同学的『读书』,和我们说的『读书』等级是不一样的。」
  战场原说完后,
  刻意停顿了一下。
  「羽川同学是真正的天才。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不一样。」
  「……嗯。」
  在你眼中也是这样吗?
  学年第七和第一之间——
  有着隔阂的吗?
  明明同样是一位数,却有如此不同的差异。
  「真正的天才……吗。」
  「或许……你要说她是怪物也行。不过老实说,你不觉得很不舒服吗?居然会有人聪明到那种地步。那种程度已经不算是机智过人了——」
  战场原跟平常一样毒舌——
  不,感觉似乎不是那样。
  她对羽川……总是这样。
  她看起来不是讨厌羽川——
  但总是和她保持着一种奇怪的距离。
  「你刚才说……我们是吧。」
  「对。我们。就跟在阿良良木你眼中,我和羽川同学是同一种人一样:我想在羽川同学眼中,我和你都是同一种程度的人。」
  「是吗。」
  「对。没有比这还要更侮辱人的事情了。」
  「侮辱人吗……」
  而且,还是用最高级的表现方式。
  你真的很喜欢让我消沉啊。
  「可是,羽川也不是一直都考满分吧?不对,虽然大致上都是满分啦……」
  「羽川同学会考不到满分,是因为试题出得太差劲的关系……只不过,该怎么说呢。她那样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压力……我一想到这点就很难真心去羡慕她。」
  「压力吗……」
  「或者是精神压力。」
  「精神压力啊。」
  拥有一对异形翅膀的少女——
  「不过,我们因为那种理由去同情羽川同学,也没有道理。」
  接着,「先不说那个。」战场原又言归正传。
  「完全比不上那种真正的天才,只能在底边匍匐的阿良良木,只能够孜孜不倦地拼命努力了。所以,你以后每天都来我家读书吧。」
  「好好……我会这么做的。」
  「『好』要说三次,阿良良木。」
  「好好好!……等一下,为什么你要我回答得这么兴高采烈啊!」
  「我希望你至少拿出这点程度的干劲来给我看。毕竟,我把我家提供给你当读书的地方。」
  「是吗……」
  「不然,去你家也行。」
  「我家不是一个读书的好环境……因为我两个妹妹很吵。」
  「偶尔我们也可以去神原家。」
  「为什么这里会提到神原?」
  「就像我要监督你读书一样,我也要和那孩子稍微玩一下才行。因为我们约好了。」
  战场原刻意用平静的口吻说。
  我听得出来她是刻意的。
  ……这家伙,在我面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劣女;唯独对神原,才真的称得上是傲娇吧……
  唉呀,因为她是人质。
  神原骏河。
  「那孩子的功课方面,我似乎不必去担心……不过,阿良良木也想要和神原一起玩吧?」
  「当然。因为她很有趣。」
  稍微有趣过头了就是。
  而且,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仰慕我,而且还仰慕得很夸张……我觉得那家伙有点把我太过美化了。」
  「这一点或许我也有责任吧。」战场原说。「因为我告诉她说,阿良良木以前有救过一个溺水的小孩,而且礼拜天还常常去老人之家当义工。」
  「你告诉她的那些都是假的吧!」
  「我开玩笑的。我只有告诉她实情而已。」
  「喔……是吗。」
  「我所谓的实情,简单来说就是指坏话,所以神原会仰慕阿良良木你,全都是因为自己个人的判断吧。」
  「………………」
  原来你对神原说我的坏话。
  可以请你不要那样吗。
  「神原这个学妹和我很要好,可是我还是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夸奖自己的男朋友,所以这是我掩饰害羞的一种方式。」
  「要掩饰害羞的话,我倒是希望你直接说自己会不好意思就好……啊,对了,战场原。」
  我压低声音,小心不让驾驶座上的战场原父亲听见,一边对战场原说:
  「那我再问你一个有关神原的事情……」
  「爸爸。阿良良木好像要找你说悄悄话的样子——」
  「黑仪同学!」
  这家伙眼睛真尖!
  绝对不会让欺负我的机会溜掉!
  「神原怎么了?」
  「那家伙为什么那么色啊?」
  我用手遮住嘴巴说。
  就像棒球的投手和捕手在对话时一样,因为我顾虑战场原的父亲用后照镜看后面的情况时可能会读我的唇,因此不得不这么做。
  「色?神原吗?」
  「对。她国中的时候就是那样吗?」
  「嗯——你问她国中的时候怎么样……说起来,神原她很色吗?」
  「她不色吗?就连忍野都认为神原很色,而不觉得她是运动少女。」
  「是吗?那是因为忍野先生和阿良良木你是站在男性的观点上,想要要求女性贞洁贤慧,所以看起来才会是那样吧?男性的理论啊。那孩子只是对自己比较老实而已,我不觉得她有太超过。」
  「是这样吗……」
  真是她说的这样吗。
  我也搞不太清楚。
  「阿良良木你有机会的话,也看一下以国中生以上为对象的少女漫画和BL小说。以后你就不会说神原那种程度叫作色了。」
  「是吗……不了,我应该不会去看吧。」
  特别是BL小说。
  总觉得我看了之后,有很多东西都会破灭。
  「是吗?可是,站在我的立场,有人抱有偏见的眼光说我可爱的学妹很色,我可无法坐视不管。」
  「无法坐视不管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偏见。
  我几乎可以说是一个被害人了……看来跟这家伙商量神原的事情是没用的,她会无条件、无限制地站在神原那边。
  明明她是人质……
  话说回来,这样一来我才是人质吧?
  「打算怎么办?我要先动摇你心中的判断和价值标准。这样一来,以后神原在你眼中,反而会变成一个纯洁无邪的女孩子。」
  战场原如此说完,轻轻地将身体靠近我,她不是压低声音,而是很明显要讲悄悄话似地,将嘴唇靠近我的耳朵旁。
  一手遮住嘴巴。
  「——XXXX」
  「…………!」
  呜哇……!
  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
  「我要把XXXX放到XXXX里面XXXX,再用XX来做XXXX,把XX放到XX——」
  「呜……呜呜!」
  战场原黑仪……
  你说这什么可耻又猥琐的东西!
  什么把XX放到XX!
  居然会有这样的组合!
  而且,你还刻意用那种平静的事务性口吻!
  难以置信……不过是单纯的言语,居然能够如此刺激人类的情欲!
  「住、住口——」
  呜……不行,我不能太大声!
  战场原的父亲就在眼前!
  不能让他看到我有不自然的动作!
  「XXX……用XX来XXX——」
  「呜……」
  可、可是,加上她吹吐在我耳边的气息所带来搔痒感……喂,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女友的手在我大腿上游移,还一边对我呢喃猥琐的话语——而且还是在令尊面前!这像是拷问,应该说根本就是拷问了吧!我到底要招出什么,才能够从这拷问中解放出来!
  我一无所知!
  真的一无所知!
  原来……原来是这样吗,谜底全都解开了,原来神原的*老师就是你吗!这种事情只要仔细思考就可以发现的说,因为她受到战场原的影响甚剧……!畜生,我心中的判断和价值标准真的被动摇了,而且逐渐崩毁……啊啊!神原不色,神原真的一点都不色……
  「啊呣。」
  我的耳朵被咬了!
  一种被双唇夹住的感觉!
  NGNGNG,这已经完全是一种*行为了!
  「就是这种感觉。」
  战场原的举止平静,若无其事地从我身边离开。
  「怎么样啊,阿良良木。」
  「要杀要剐随你高兴了……黑仪同学。」
  我已经不行了。
  这种约会绝对不是我所期待的……你真了不起,我的期待和幻想之类的东西,都被你一个接着一个依序打碎了……
  在我们交谈当中,时间依旧不停流逝。
  当我发觉时,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公路。据我从车窗的观察,外头的景象是比我们居住的城镇还要更乡下的田园风景。
  这里是哪里?
  我被带到什么地方了?
  当我们在说那些傻话的时候……
  「再一下就到了。」
  战场原也确认窗外的景象说。
  「大概再三十分钟左右吧。时间上来说,应该算刚刚好……吧。我真厉害。」
  「…………」
  什么东西刚刚好我不知道,可是说到时间上怎样的话,那完全是令尊的功劳吧——你连声谢谢也不说吗?
  不。
  或许他们的感情不太好。
  这么说来,战场原和她父亲,一路上没有什么象样的对话。只有在出发前简单地交谈两句而已。
  不对——可是,他们的感情应该不会太差吧。战场原因为怪异的事情受到忍野的关照后付了十万块的谢礼,那笔钱是她帮忙她父亲工作才赚到的。
  唉呀。
  以我们的年纪来说,亲子关系会很复杂也是很正常的吧——毕竟我自己也一样,而且战场原的家庭状况也不普通。
  羽川也是。
  …………
  啊——我想起来了。
  羽川的头痛……在那之后,因为灯笼裤和学校泳装的骚动,最后整个被含糊带过……因为那种事情而被含糊带过也很奇怪啦……可是头痛。
  她的头痛。
  还是和忍野商量一下比较妥当吧。
  可是,这么简单就去依赖忍野也不太好——之前他也这么说过,而且那家伙不会永远住在那栋废弃大楼。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就在不远的将来。
  「我说,战场——黑仪同学。」
  「嘴巴闭上。」
  我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叫错而改口,然而战场原却没有夸奖我的态度,不容分说地禁止了我的发言。
  「叽叽喳喳地,吵死人了。」
  「叽、叽叽喳喳?」
  「就快要到了,你稍微安静一下会怎么样吗?」
  「…………」
  好任性的理由。
  「我可不是闲人也不是火星人,没那种美国时间陪阿良良木你说蠢话。」
  「火星人可以陪我说蠢话吗?」
  而且你说快到,是要到哪里啊。
  应该也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说。
  如果你想让我期待的话,我已经十分期待啰?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感觉在战场原父亲面前,所进行的这一串拷问对话也差不多到了极限。所以战场原那句话,仔细想想也正如我所愿吧。「我知道了。」我说完,舒服地深坐在车子的座椅上。
  「你吵死了。」
  「诶?我没说半句话吧。」
  「我说你的呼吸和心跳声很吵。」
  「不对,你是在叫我去死。」
  以这句话当休止符。
  战场原之后不再开口了。
  为什么呢。
  是我心理作用吗,我觉得她看起来……很紧张。
  她想带我去的地方,会令她感到紧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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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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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车子似乎开进了山路。
  山——不是昨天和前天,我和神原爬的那种小山,而是一座真正的山。吉普藉由马力,沿着描绘出大螺旋状的山路,攀爬而上。这座山的道路整备得相当完善,这点也和先前那座山不太一样。
  山上……?
  又要去神社吗?
  初次约会去参拜神社……
  骗人的吧?
  「事到如今我这么问好像已经太迟了啦……不过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一个好地方。」
  「…………」
  「一‧个‧好‧地‧方。」
  「………………」
  就算你语带性感地说……
  肯定是骗人的吧。
  「应该说,阿良良木,没有什么想去哪里,因为我们已经到了喔。你看,那边已经是停车场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往正前方一看,确实没错。
  我们抵达目的地了。
  现在时刻接近晚上十点……所以我们等于开了两个小时以上的车。令人喘不过气的恐怖车程结束,现在我终于可以好好喘一口气了。战场原父亲以漂亮的停车技巧,将吉普停放在空荡的停车场边端。当我放下心中大石,正想下车时,没想到战场原却阻止了我的动作。她不是握住我的手,而是用指甲猛力掐了她刚才游移的大腿处一把。这种阻止方式让我为之一惊。
  这家伙是野兽吗。
  又不是猫。
  「怎……怎么了吗?」
  「阿良良木你在这边稍等一下。」
  战场原说。
  「我先一个人过去准备一下。」
  「你说准备……」
  有需要准备吗?
  话说战场原,这种状况下你要我在这边等,然后自己一个人先离开的话——
  「你跟我爸爸好好地畅谈一下吧。」
  轻松地丢下这句要不得的话后,
  战场原真的一个人离开了吉普车。
  她走掉了……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来形容自己,然而事到如今,除此之外没有更贴切的描述方式了——我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被饲主丢弃的弃犬一样。
  我真是猜不透你啊,战场原。
  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苦海里头……
  你这是背叛?倒戈?
  还是叛变!
  ……我一片混乱,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搞不清楚。
  而且她根本没有背叛或倒戈,仔细想想,一开始把我拖进这片苦海里的,就是战场原本人吧。
  但是,我还是难以置信……
  现在我在狭窄的车内,和女友的父亲两人独处。
  这根本已经不算拷问了。
  而是刑罚吧。
  经过这种残酷考验的高中三年级生,找遍全日本大概也只有我吧……这是一个多么朴素又真实的不幸啊。
  畅、畅谈是吗?
  总觉得一直不作声,感觉会很差吧……可是,我不想让战场原的父亲对我有坏印象啊。不过……对方既不是亲戚也不是老师,我至今几乎没什么机会和年纪看起来随便就大上我一倍的人说话啊……
  就这样。
  当我正在犹豫时,没想到战场原的父亲居然先开口说话了。
  「你叫阿良良木……来着对吧。」
  「…………」
  来着……
  我感觉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高墙……
  不过,这个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就像演员一样……能让我觉得声音很酷的人,或许并不存在吧。
  「是、是的……我叫阿良良木历。」
  我如此回答完,
  「这样啊。」
  战场原父亲点头说。
  「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诶诶诶!
  这个人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
  「我开玩笑的啦。」
  战场原的父亲又接着说。
  ……开玩笑的是吗……
  老头子笑话?
  这是正牌的老头子笑话吗!
  可是,他说这种话连个笑容都没有——看来他似乎不是要看我不知所措的反应,来取悦自己的样子……他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就算要我做什么,我也做不到啊。
  「阿良良木。我想你应该听说了吧——我是典型的那种工作狂。几乎没什么时间陪黑仪。」
  「嗯——」
  黑仪吗。
  他直呼自己女儿的名字,这很正常。
  而且感觉非常自然。
  这就是亲子吗。
  「所以,我这样说感觉没什么说服力——不过,我很久没看到黑仪这么高兴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在说自己的女儿在欺负同学的样子,看起来很快乐喔……?
  说到这,「啊,那个。」战场原的父亲嗫嚅了一下。他似乎在选词的样子。看来战场原的父亲和女儿不同,不是那种口若悬河的人:反而是比较笨口拙舌的人。
  「黑仪母亲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吧?」
  「……是的。」
  「那,黑仪的那个病你也知道吧?」
  战场原黑仪生的病——虽然他是说生病,不过在这个情况下,应该是指那个怪异的事情。
  螃蟹。
   螃蟹的……怪异。
  在忍野的协助下,那个病已经治好了——然而,虽然治好了,但问题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获得解决。
  从家人的角度来看,更是如此吧。
  「不光是那些缘故啦——当然,只忙于工作的我多少也有一点责任……黑仪她已经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心。」
  「对——我知道。」
  我非常清楚。
  因为我们高中一直都同班。
  第一年和第二年
  然后第三年过了一个月。
  她有多么封闭自己这点……我非常地清楚。
  「关于那方面的事情,我无从辩解,孩子犯错是父母亲的责任:可是父母亲犯的错误,孩子没有责任要去承担。」
  「责任吗……」
  「封闭自己内心的人,能够畅所欲言的对象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就算被对方讨厌也无妨的人。另一种则是……不必担心被对方讨厌的人。」
  战场原一开始挥舞着订书机接近我……她肯定把我当作前者吧。她会把深闺大小姐的假面具脱掉,在我面前露出那种可怕本性,是因为对她而言,我只不过是知道她秘密的「敌人」而已。
  可是现在。
  她有那么信赖我吗?倘若有的话,我有那种资格接受她的信赖吗——
  「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啊。而且……还有生病的事情。那孩子是会主动去爱人的那种人——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爱。」
  战场原的父亲,有如喃喃自语般说。
  这内容仔细想想,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因为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因此听起来就像在吟诗一般。
  「阿良良木。我觉得你和黑仪的相处方式很好。」
  「很好吗……?」
  她说的每句话都会刺伤我喔?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她凌迟一样喔?
  要是我的心会淌血的话,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出血过多了。
  「她每次都那个样子啊。我刚才甚至还以为她是为了让我意志消沉,才故意带爸爸你一起来的。」(此为台日文化的差异,在台湾会称对方为伯父,但在日本当面称呼对方为爸爸并无不妥。)
  啊!
  我不小心说了「爸爸」两个字。
  这、这样的话,他会用那句话反驳我吗……?传说中的那一句:「不准叫我爸爸!」
  「没那种事。」
  他没有说。
  这是年纪产生的代沟……
  「她可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
  「故意做给你看……?」
  ……嗯?
  啊——原来如此。
  正常情况下,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初次见面的男生在后座卿卿我我,站在父亲的立场来看,内心肯定不太好受……吧。正因为这样我才会被她那样玩弄,而她想要恶整的对象,与其说是我,倒不如说是她父亲……吗?
  「不会,我想没有那种事情……就算,那个、黑仪再怎么样,也不会故意做给自己的父亲看……」
  「因为……我是就算被讨厌也没关系的人啊。」战场原的父亲说。「因为不管会不会被讨厌,父亲都是父亲啊。我以前一直在黑仪面前,和她的母亲不断重复着丑陋的争吵……什么父慈母爱的,现在的黑仪连想都想象不到吧。」
  「嗯——」
  离婚协议。
  单亲家庭。
  没错。
  这个人从刚才开始,从未说过「内人」或「妻子」等字眼,自始至终都用……「黑仪的母亲」。
  「所以……她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我彷佛听到黑仪的声音在说:我不会变成像你们两个一样呢。事实上……也没错吧。你们两个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这个嘛……要是说我一点都不开心是骗人的……可是,她平常也是那样爱胡闹。」
  咦?
  这种说法会很失礼吗?
  假如父亲照字面上的意思,解读成我在说他女儿坏话的话——我这么说其实是在夸奖她,不过站在听者的心情来看,这种因为亲密而说出来的贫嘴话语,有时反而会让对方不愉快……呃,我还搞不懂该如何拿捏。
  话说,我干么一个人在这边唱独角戏。
  现在的我,是不是逊到爆?
  「因为黑仪是会主动去爱人的那种人。」
  战场原的父亲说。
  「所以,对她该爱的人,她会将心灵托付给对方。竭尽全力地去撒娇。因为爱是一种索求。我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可能很奇怪,不过我觉得她以一个恋人来说,给对方的负担太过沉重了。」
  「太过沉重……吗?」
  总觉得这一点也——
  听起来很讽刺。
  「实在很遗憾,我没办法让黑仪依靠。所以,那孩子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再和我撒娇了。」
  「…………」
  「曾经有一次,她还对我挥舞订书机胡闹……那是她最后一次和我撒娇了吧。」
  她对自己的父亲也做过那种事吗?
  那已经是家暴了吧……
  「不过——前阵子,黑仪久违地,真的是很久违地开口拜托我。她说……希望可以帮忙我工作。」
  战场原的父亲感触良多,静静地说道。
  「然后是这一次。这两件事情……都和你有关。我觉得阿良良木你真是了不起,居然有办法改变那孩子。」
  「……你似乎太看得起我了,实在是不敢当……可是,我觉得那只是碰巧的。」
  我按捺不住,到头来还是说出口了。总觉得她父亲会这样称赞我,是因为他误会了。是一个错误的高帽子。老实说,那让我听了很难觉得舒服。
  「是吗?我听说黑仪的病会治好,你也有帮上忙……」
  「我想……就算帮她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吧。只不过那个人刚好是我而已……就算是其他人来也行,而且,黑仪同学自始至终都是自己救了自己的,我只不过是当时在场陪她而已。」
  「那样就够了。在必要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光是这么一个事实,就此任何东西都还要来得可贵。」
  战场原的父亲在此——
  似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是一个没尽到责任的父亲……即便是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在照顾女儿。那孩子就像独自一个人在生活一样。我在那孩子需要我的时候,没办法陪伴在她身边。老实说,我光是要还黑仪的母亲欠下的债务,就已经分身乏术了——就连这辆吉普车,也是向朋友借的东西。可是就算我是这种父亲,那孩子还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我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如果是他带来的男生,那就绝对错不了吧。」
  「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阿良良木。」
  「……爸爸。」
  这种对答的方式……实在很奇怪。
  不过,我还是心有所思。
  我想……那些大概不是故意要做给她父亲看的吧。
  倒不如说,战场原是想告诉自己的父亲,说她已经不要紧了,所以这一次——明明是初次约会——她才会请自己的父亲同行吧。
  她不是想说:我不会变成像你们那样。
  而是想表示:已经不用再担心我了。
  我感觉自己似乎能听到那样的声音。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我应该多嘴的吧。我不应该去干涉别人家的事情——基于这种常识上的判断,我想战场原和她父亲之间,没有我能够介入的空间。
  所以,这种事情不是我应该多嘴的。
  不管我怎么想,你都是「不必担心被对方讨厌的人」,而不是「被讨厌也无妨的人一——
  这种话我根本说不出口。
  应该亲口说出这句话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而已。
  「……对了,请问这里是哪里?」
  「黑仪在保密的事情,我没办法告诉你啊。不过,这里是……以前我们三个人来过好几次的地方。」
  三个人……?」
  三个人是……战场原和战场原的父亲——
  还有战场原的母亲,吗?
  「没想到她和男朋友的第一次约会,居然会选择这里,那家伙也满——哦。公主似乎回来了呢。」
  这种说法真像老头子。
  如果对方和我同年龄层,我应该已经出声吐槽了吧,不过这边我要自重。
  重要的是他说战场原回来了……是真的,隔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我看到她的身影悠然走近。啊啊!刚才我还在想待会看到她,要针对她把我丢在这种状况下自行离去的事情,好好跟她抱怨一番;然而,现在我却觉得自己的心境,彷佛看见救赎的天使从天而降一样。
  我被她迷惑了……
  「让你久等了,阿良良木。」
  战场原打开后座车门,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情,以平静的口吻对我说。接着,她随即面向前方的驾驶座,
  「爸爸,」她说,「接下来是年轻人的时间了。谢谢你载我们过来。我们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回来了,请努力工作吧。」
  「好。」
  战场原的父亲说完,拿着手机对战场原示意。正如我所料,看来她父亲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接送我们的……待会,他还要用电话继续工作。
  嗯。
  也就是说……她父亲的同行到此为止吗?
  「来,阿良良木。」
  战场原对我伸出手。我战战兢兢地握住她的手。接着,战场原把我拉出车外。
  随后,她马上把手放开。
  她果然很矜持。
  「谢谢你,爸爸。」
  战场原在此终于……开口道谢。
  接着,她关上了吉普的车门。
  唉呀,这也不代表什么……不管怎么说,现在终于是普通的约会时间。在这种平常日的晚上,把送我们来山里的战场原父亲一个人留在停车场,让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不过他似乎有工作,所以这样也好吧。
  「……对了,这里是哪里啊,黑仪同——」
  唉呀。
  现在已经不用那样称呼她了。
  虽然有一点可惜啦。
  「战场原,这里是哪?」
  「哼。」
  战场原不耐烦地将头别向一旁。
  「我从以前到现在,有回答过阿良良木你的问题吗?」
  「…………」
  不对。
  应该有喔?
  战场原的冷淡态度,不禁让我认为:其实被讨厌也无妨的人是我才对吧。
  「居然想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得意忘形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连发问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不记得有允许你下跪过喔。」
  「我没打算要下跪!」
  「那你打算跪下来磕头吗?」
  「我就不能站着吗……」
  现在已经不是在她父亲面前了,所以我可以尽情地吐槽。
  阿良良木历,马力全开。
  战场原愉悦地大步快走,而我则跟在她身后。这里虽然是山中,停车场却布满了路灯,因此没有阴暗的感觉——不过,这里不是马路,可以叫做路灯吗?我的脑中开始在想这种无所谓的问题。
  「不过,幸好今晚是个好天气。」
  「好天气?天气很重要吗?」
  「对。」
  「嗯……唉呀,因为我是晴天男孩嘛。」
  「咦?脑残男孩?」
  「会有人会听错到这种地步吗……」
  「你看。」
  快走出停车场时,战场原示意说。
  「那边有一块广告牌吧。你念一下。」
  「嘎?」
  就算你用那种草率、像是在闹别扭的语气这么说……我一边心想,同时依照指示,往战场原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的确有一块广告牌,上头写着:「星之里天文台」。
  天文台……?
  也就是说……
  「嘿。」
  我反射性地想要抬头看天空时,战场原用右手遮住了我的头。感觉就像是从上方一把抓住一样,按住了我的头,封住了我的动作。
  「你干嘛。」
  这还挺侮辱人的喔……
  我都几岁了,还被人从上方抓住头……
  「阿良良木,你还不能往上看。也不能看前面。你只能把视线压低,看着自己的脚走路。这是命令喔。」
  「这种不讲理的命令谁理你啊!」
  「要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尖叫一声,然后一边哭着朝我爸爸的吉普车跑过去。」
  「或者呢,明天可能会有一些不幸的事情,降临在神原身上喔。一个扮装成幼儿园小孩模样上课的高中女生;和脖子上挂着一块写着:『我是非常*乱的女孩,正在接受处罚』的牌子,在走廊上罚站的高中女生,阿良良木你比较喜欢哪一种啊?」
  「……遵命。」
  软硬兼施的战术是一种很常听到的说话技巧,但这家伙只会来硬的……我感到傻眼的同时,将头更往下低,视线看着脚边。然而,战场原黑仪的手还是抓着我的头不放,「那我们走吧。」她说完再度迈开脚步。
  呜哇。
  这样好像在遛狗。
  「……我每次都会被你『吓一跳跳』呢。」
  「跳多了一个喔。唉呀,这些都是拜我想要让你更『惊讶讶(惶恐不安)』的服务精神所赐。」
  「你的讶多了一个吧!你说话每次都很超过。你就没有一点慈悲心吗?」
  「兹非的话我有。」
  「少了心部!」
  「你真的很夸张呢。在对话里面加入一点『意式浓缩咖啡(espresso)』,是一种礼貌吧。」
  「那对高中生而言太苦了……」
  当然,正确的用词是机敏(esprit)才对。
  太苦和负担过重也有关系呢。(在日文中,太苦和负担过重同音异字。)
  一离开停车场后,四周就暗了下来。
  话虽如此——或许是身处山上的天文台这个环境使然吧,我不用抬头仰望也能知道,现在天空有某种程度的星光,使得周围不至于灰暗无光。我们住的城镇算是非常的乡下,入夜要抬头观察星座不是问题,不过似乎还是无法和此地相提并论。
  这时,
  我才终于想到一件事。
  「对了,神原她啊。」
  「什么事?你想和我商量如何让神原不幸吗?」
  「谁会跟你商量那种事情啊!」
  「真不愧是阿良良木。你是说如果要让神原遭遇不幸的话,你会自己一个人从头到尾决定该怎么做啰。」
  「让神原遭遇不幸的家伙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就算那个人是你也一样!我不是在说那种事情啦!」
  「不然是什么?」
  「大概是前天吧,我有和神原聊到星座的事情。」
  蛇夫座。
  要是说得太详细,就会触及到战场原生日的事情,所以必须要点到为止。
  「那时候神原有说过,她一年有两次,会去参加外县市的天文台举办的活动。该不会是这里的活动吧?」
  神原骏河受到战场原的影响很深(包含*方面)。这个可能性相当高。果然,「我想大概是吧。」战场原回答说。
  「我自己也很久没来了……我记得之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跟那孩子说过这里的事情。嗯……原来是这样。神原她吗……」
  「这么说来,那时候我好像有说那不太符合她的形象之类的话。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吗。真是一个可爱的学妹呢。」
  「对啊。让人想要搞她一下。」
  「搞什么一下!」
  啊……这么说来,我又附带想到了一件事情。先前第一次去战场原家的时候……我还跟战场原吹嘘说,自己对天文学很懂之类的。还说了什么月亮的图案怎么样之类的……献了一手半吊子的知识,结果被战场原反驳。
  呜哇,好丢脸。
  这件事还是忘了比较好。
  会被反驳是当然的。
  因为我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天文台。
  「……可是,这里没有半个人呢。」
  「因为现在不是什么特别的观测时期。而且还是平常日。来这里的人,都在那座天文台里吧。」
  「哪座?」
  我正想抬头时,又被她按住。
  应该说,被她用指甲掐住头皮。
  「我说,战场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肯定比你自己想的还要过分喔?」
  「是吗。」战场原把我的谏言当成耳边风。「你能被我白皙纤细的玉手抓住头,应该算是幸运吧?」
  「白皙是白皙啦,不过我觉得你的手比较像是大白鲨吧……Great White Shark。」
  「唉呀,我好高兴。居然把我的脸颊形容得那么白皙透明,阿良良木也满会说话的嘛。我对你温柔一点才行。」
  她的指甲更使劲地刺进了我的头皮。
  这招虽然平淡无奇,不过却很有效果。
  这家伙真的是大白鲨吗……大白鲨空洞、毫无感情的双眼,真的会让我联想到战场原的面无表情。
  原来,我的女朋友是大白鲨吗……
  黑仪鲨。
  「总之,这边有天文台吧。」
  「对。里面有大型的反射望远镜。」
  「嗯——我是不太清楚那东西有多厉害啦……我们要进去里面吗?」
  「没有。」
  战场原很干脆地摇头说。
  「因为进去要花钱啊。」
  「…………」
  「我可是很穷的。」
  就算你说得那么自信满满……
  嗯,也对啦。
  「天文台的门票,我可以帮你出啊……那点小钱我手头上还有。」
  「想要替我出钱,这种观念很不错喔。不过,这次就不用了。因为我有一个独家推荐的地方,比在里面用望远镜看还要好。往这边走。」
  战场原离开道路,往山丘上爬去。我踏开被割断的杂草,追寻战场原的脚步前进。
  在半山腰一带,战场原止住了脚步。
  那里铺着一张塑料布。
  原来如此,准备是指这个吗。
  「你闭上眼睛,躺在那边。」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也没理由反抗她,我也明白战场原的意图了。我照她的指示闭上眼,躺在塑料布上。她的手从我的头上离开。接着,我感觉有人躺在我的身旁。我虽然用「有人」这种说法,但如果对方是战场原以外的人,那可就是不得了的幻觉了。
  「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我遵照她的指示。
  接着,满天的繁星映入我的眼帘。
  「……………………………………………………呜喔喔!」
  老实说。
  比起美丽的星空,我更惊讶自己已经这个年纪了,心中遗留有一丝的感性,会因为看见星空而觉得绮丽。
  原来人类会如此地感动吗。
  满天的星辰。
  假如要做不解风情的分析的话,我们是躺着的也有关系吧……我眼前的视野被星空完全埋没,不留余地,令我非常感叹。像这样寻找自己感动的理由,想要保持自我意识这一点,我想就已经缺少纯朴之心了吧。总之,我明白战场原不惜用指甲掐我,也不让我抬头仰望的理由了。因为她希望我第一眼能够用这样的视角,欣赏这片夜空。
  好地方。
  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啊——总觉得,这个回报似乎已经超值。
  我感觉至今的辛苦,都能够既往不究。
  「你觉得如何呢?阿良良木。」
  一旁的战场原开口问。
  她也……同样在眺望这片夜空吧。
  「太棒了……真的让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你的词汇还真是贫乏呢。」
  对我的感动泼冷水的毒舌。
  但是……那种程度。
  她吐出来的毒舌,和这片夜空相比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个是天津四,还有牛郎星和织女星。是著名的夏季大三角。那个的旁边,再往旁边延伸一下,就是蛇夫座。所以巨蛇座,就是排列在那附近的星星。」
  战场原指着夜空,滔滔不绝地说明道。
  没有灯光也没有星座盘的解说。
  然而不知为何,却浅显易懂。
  「那边特别亮的星星就是角宿一……所以,那边是处女座。那一边则是巨蟹座……哈,有点难分吧。」
  「北斗七星的话我倒是认得出来。」
  「对。北斗七星是大熊座的一部分……再旁边一点的地方,就是天猫座。」
  「猫吗?」
  「对。」
  战场原就这样一个个地为我说明眼前看得见的星座,以及其相关的逸闻。那些话语很愉快地渗入了我的心,彷佛在听神话故事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就这样进入梦乡。
  「你不能睡着喔。」
  她坚决地禁止我这么做。
  这家伙真是敏锐。
  「如果借用在风雪交加的雪山中遇难的登山家的话来说……不准睡着,睡着了会被杀死的。」
  「会被杀死!」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总而言之。」
  星座讲解大致上告了一个段落后——
  战场原平静地说。
  「这些,就是全部了。」
  「嗯……?什么全部?」
  「我现在拥有的东西,全部。」
  战场原仰望着星空说。
  「能够教你读书。可爱的学妹和生硬的父亲。还有……这片星空。我现在拥有的东西,只有这样。我能够给阿良良木你的,只有这些。这些就是,全部。」
  「全部……」
  原来……是这样吗?
  前天神原的事情也是……不对,追根究底来说,她从母亲节开始交往之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在思考这件事吗?她完全不答应我的约会邀请……是因为她想等到实力测验结束,还有配合她父亲的时间吗(我和神原和好的事,姑且当作非她所预料之事)?
  我想起羽川说过的一句话:
  战场原同学很难对付喔。
  「唉呀,严格说起来,还有毒舌和谩骂啦。」
  「那两样我不需要!」
  「还有,我自己的身体。」
  「…………」
  我自己的身体……
  一个看似拐弯抹角的露骨说法。
  「这个也不要吗?」
  「咦?不……那个。」
  我不能说……不需要吧?
  可是这个场合下,要是我说想要的话,似乎又有点奇怪……
  「可是,你知道吧?我以前……差点被一个下贱的男人非礼。」
  「啊……嗯。」
  螃蟹。
  她所说的……正是怪异出现的理由。
  至少是其中一个理由。
  怪异的出现,都会有一个适当的理由。
  「要我和阿良良木做那个下贱男想要对我做的事情,老实说我很害怕。不对……我不打算说用心理创伤这种漂亮的话来当借口。我没有那么软弱。我只是……会怕。在交往以前我完全不这么觉得……可是现在,我很怕自己会讨厌阿良良木你。」
  害怕。
  她害怕的不是害怕本身,而是结果。
  「我现在很怕会失去你。」战场原平静地说。
  完全听不出感情的波折起伏。
  她现在肯定也是面无表情。
  「怕自己会讨厌交往的对象,又怕自己会失去对方,这样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呢……感觉就好像在讨论先有鸡蛋还是先有荷包蛋一样。」  
  「当然是先有鸡蛋吧。」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聊的女生。原本我应该是一个被不明疾病所苦的悲剧美少女……现在却是一个满脑子都在想男生的陶醉美少女。」
  「不管怎样都是美少女嘛……」
  「反正,我觉得阿良良木你很可恨,害我变成了这种随处可见、一点都不有趣的女生。」
  「是吗……」
  不会喔……我倒是觉得你非常有趣喔?
  你说的这么感性,我这么想似乎对你不太好意思。
  「不过啊……就如同你所知道的一样,我至今的人生称不上是幸福……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够认识阿良良木你,一想到这一点,我想过去的不幸都能够一笔勾销了。」
  「…………」
  「就是因为不幸,才能够吸引你的注意的话……我想就算不幸又何妨呢。我就是如此地,为阿良良木你神魂颠倒。所以,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不希望把你和那个下贱男的样子重叠在一块……其实,我也知道说这种话很不成熟。就像一个小鬼头一样……就像一个涉世末深的小鬼头一样……」
  她不知为何.故意改用了比较逊的说词。
  「用比较粗浅的话来说的话,失去阿良良木对现在的我而言,就等于失去了半个身体一样。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稍微等我一下。」
  「稍微等你——」
  「对。大概等到下礼拜左右吧。」
  「好快!」
  「在那之前,请你先用神原的肉体将就一下。」
  「这句话好猛!」
  「我也会趁这段时间,和神原努力『复健』的。」
  「那不就正中了神原的下怀嘛!只有她的愿望完全实现了!」
  「总之,下礼拜是没办法啦——不过,总有一天我绝对会想办法的,在那之前,希望你能稍微等我一下。所以,因爱而陶醉的我,现在能够给阿良良木的东西……眼前,这片星空是最后了……小时候,我和父母三个人,曾经来过这里。」
  和父母,三个人。
  鉴于我对战场原的家庭状况所知……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吧。即便如此,战场原却没有忘记。
  不。
  她是突然想到的吧。
  想到这个原本已经遗忘的回忆。
  「是我的,宝物。」
  对战场原来说,这是一个相当陈腐的说法——不过正因如此,我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她不带任何伪装的真心话。
  夏季星空。
  从前和家人一同仰望的夏季星空。
  这些就是全部……吗。
  「……………………」
  至少。
  我清楚明白了一件事情。
  战场原黑仪……或许这家伙头脑相当聪明,城府深密的程度也超乎常轨;但是唯独在恋爱方面,她的战斗能力等于零。完全等于零。这点在母亲节和她交往前的那番对话,也表露无遗,总之这个女孩很莽撞、不顾一切,感觉就像不拿火炬就跑进洞窟里的RPG主角一样。她似乎认为这种把底牌亮出来交由对方去判断、类似恫吓外交的方法,在男女这种爱来爱去的微妙关系中也能够通用吧?她甚至完全不表露出自己的情感。这种逼迫方式,一百人当中肯定会有九十九个人退避三舍。就是这么可怕。这点就连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我也能够明白……
  唉呀。
  假如这是因为她看穿了我就是那第一百个人,而想出来的计谋——那我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惨了。
  她实在太萌了。
  萌到让我无法一笑置之。
  说句真心话,我很想顺着这个气氛,直接紧抱战场原——但我可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而失去战场原。说到底,我根本没有可以摊开的手牌……和战场原的关系,暂时就维持这种感觉也不错。
  我不是不需要。
  我们躺在一块仰望星空。
  这样的情侣关系就够了。
  柏拉图式的关系。
  「吶,阿良良木。」
  战场原平静地说。
  「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我也一样,喜欢阿良良木你。」
  「谢谢。」
  「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我全部都喜欢。没有不喜欢的地方。」
  「是吗。我好高兴。」
  「那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你的温柔。你的可爱。还有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就会像王子一样跑来救我的地方。」
  「我好高兴。」
  「对了上战场原宛如现在才想到一般,开口说。「那个下贱男,只想要得到我的身体……没有强吻过我。」
  「嗯?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个下贱男完全没有做过那样的举动……阿良良木。所以……」
  接着,
  战场原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害臊,说:
  「我们接吻。」
  「………………」
  好可怕。
  这样好可怕啊,黑仪同学。
  「不对。不是这样。接吻……可以请您……跟我接吻吗?我们……接个吻……怎么样……」
  「……………………」
  「我们接吻吧,阿良良木。」
  「最后你决定用这种说法吗……」
  要说妥当,的确很妥当。
  要说风格,没有比这更符合她的风格了。
  就这样……今天变成了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对我们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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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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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004

  接着,六月十四号礼拜三,也就是隔天,我从梦中醒来——当然,这并不是说昨晚和战场原的初次约会是南柯一梦。而是因为在罗曼蒂克的天体观测平安结束后,由战场原父亲的接送下,我们又花了两小时左右回到所住的城镇,然后凌晨一点过后我上床就寝,作了一个不知所云、起床后有大半都被遗忘的梦,然后从梦中清醒起床的意思。之后睡眼惺忪的我,踩着脚踏车往学校的途中,发现了八九寺的身影。
  八九寺真宵。
  绑着双马尾,短短的浏海露出了眉毛。
  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包的小学五年级女生。
  「唉呀!」
  我停住了踩着踏板的脚。
  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只见她东张西望,似乎在享受晨间的散步一样。
  嗯——总觉得我们好久不见了。
  不对,仔细想想,上次见面是在两个星期前左右,客观来看可能还不到好久不见的程度,不过,这是为什么呢,能够像这样巧遇八九寺,让我觉得非常高兴。大概因为她是小学五年级生,比国中二年级生还要更难取得联络吧。
  今天和前些时候不一样,时间上还很充裕。稍微和她聊个天也不错吧(我擅自认为八九寺很闲)。既然这样,现在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和她搭话呢……我决定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从脚踏车上下来,将车子架起停放在路边。
  唉呀唉呀。
  不过对方可是八九寺。
  我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现在很高兴。要是表露出那种感情的话,那孩子有可能会得寸进尺。要是让她屁股翘起来可就伤脑筋了。我要装作若无其事,应该说要装作一副很冷淡的模样,「啊,搞啥啊,原来你在啊?我闲闲没事做,一个不小心就出声叫你了。」大概用这样的感觉,拍一下她的肩膀搭话应该恰到好处吧。没错,基本上,我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和朋友再会这种小事情而不停喧闹的轻浮者。我现在这个年纪,是以理智和冷静为卖点。
  好。
  那我就蹑手蹑脚地,从后面接近她……
  「八九寺!好久不见了啊,你这家伙!」
  我悄悄从她身后靠近,给了她一个熊抱。
  「呀——!」
  少女八九寺发出悲鸣。
  但我毫不在乎,有如要捏烂八九寺的矮小身体般,使劲全力地紧抱她,不停用脸颊磨蹭她的脸。
  「哈哈哈哈!你好可爱、好可爱啊!多让我摸一下,多让我抱一下!你的内裤露出来啰,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呀——!呀——!呀——!」
  八九寺扯开喉咙不停惨叫,
  「吼!」
  随后朝我咬了过来。
  「吼、吼、吼!」
  「好痛!你这家伙干什么!」
  无可救药和这家伙在干什么,
  这两句话都是在说我自己。(注:日文中的好痛和无可救药同字异意。)
  「吓!呼吓!」
  我被咬了三个地方,才终于恢复到正常状态;但八九寺片刻之间,头发就像超级赛亚人一样完全倒竖,口中不断发出那类似野生山猫般的威吓声。
  唉呀,这也很正常吧。
  「没、没事,没事。我不是敌人。」
  「赫!吓!」
  「好了,你冷静一点,慢慢深呼吸。」
  「呼吓……咳——呼——!咳——呼——!」
  这呼吸声和机器超人(注:漫画《金肉人》里头,一种半人半机器的角色)一样呢。
  话说,八九寺至今登场以来,都没说过一句象样的中文。
  「是我,是我啦。你看清楚一点。我是这附近以人品好闻名的大哥哥……以前还替你这只迷路的小羊带过路……」
  「嗯……啊啊……」
  到此,八九寺的双眼才认出了我的模样,倒竖的头发也逐渐恢复原状。
  「这不是奥良良木哥哥吗?」
  「别用那种听起来好像欲求不满的名字来称呼别人。我的名字叫阿良良木。」
  「抱歉。我口误。」
  她这次好像是第一次因为真的口误而说错话……不过唯独这次,她会口误把我叫成奥良良木,原因似乎全都出在我身上。
  我没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感情。
  所以失控暴走了。
  昨晚的事情让我太兴奋也有关系吧。
  「唉呀,阿良良木哥哥穿夏季制服呢。」
  八九寺说。
  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或许她是个笨蛋吧。
  「嗯——你浑身肌肉,身体却很纤细,短袖整个就是不适合你呢,阿良良木哥哥。」
  「你这样说的话,那我夏天该怎么办才好啊。」
  女生那种类似无袖上衣的穿著,男生之间并不流行。毕竟男生弄成那个样子,也和可爱八竿子打不着边。
  「要是短袖不适合你,倒不如说是你不适合穿西装衬衫吧。阿良良木穿立领装明明很好看的说。干脆你一整年都穿那样上学如何?」
  「我又不是应援团的人……」
  附带一提,直江津高中没有应援团。
  因为社团活动不怎么受到推广。
  「你的袖子变短了,头发倒是变长了呢。阿良良木哥哥的长相和凶暴的内心成反比,感觉很秀气,要是再继续留长下去,看起来会很像女生喔?」
  「这也没办法吧。夏天留长头发,的确会很闷热没错。还有,你没资格说我凶暴。」
  「你有一个像女生一样的名字就已经够了吧。」
  「不要扯这个话题。你自己才是,发型就像超能力霸王里面出现的怪兽一样,还敢说别人。」
  「那只是名字像而已吧。」(注:双马尾的日文为「ツインテ—ル」。超能力霸王当中恰好也有同名的怪兽。)
  「是这样讲没错啦。」
  「阿良良木哥哥的发型就跟阿福罗星人一样。」
  「没有没有!阿福罗星人那种东西,孤陋寡闻的我从来没有听过,我想那应该是你自创的词汇,可是那个外星人的发型是阿福罗吧!我只是把头发留长而已喔!」
  「就算你这么说,因为阿良良木哥哥的稀薄存在感,用美少女游戏来比喻的话,就像是没有立绘的角色一样(立绘:去背景的人物图)。所以,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说你是阿福罗就是阿福罗,我说你是雷鬼头你就会变成雷鬼头。」
  「是这样吗!既、既然这样,八九寺你现在马上说我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肌肉男!」
  「阿良良木哥哥会这么说,很明显就表示你完全不是那种体型的人……不过,你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虎背熊腰的肌肉男吗?」
  「咦?你那白眼是怎样?」
  「唉呀,阿良良木哥哥,你的头在流血呢。」
  「因为刚才有一个凶暴的家伙咬我。」
  「要赶快掐住脖子止血才行。」
  「那样我会先上西天!」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最喜欢战场原,和神原的关系也比任何人都还要友好,可是和八九寺聊天时的愉快程度,在这当中却是位居第一位。
  我的心灵被一个小学生治愈了吗……
  「没事的。这点小伤马上就会好了。」
  「对喔。你是吸血鬼嘛,阿良良木哥哥。」
  「类吸血鬼就是了。」
  我在春假时间……遭到吸血鬼的袭击。
  就像羽川被猫魅惑、战场原遭遇到螃蟹、迷路蜗牛八九寺、神原向猿猴许愿,以及千石被蛇缠上一样,我被鬼袭击了。
  我会把头发留长,就是为了遮掩住那时候的伤口。
  当时拯救我脱离困境的不是吸血鬼猎人、也不是天主教的特种部队,更不是专门猎杀同类的吸血鬼杀手,而是一个路过的大叔,穿着夏威夷衫的轻浮混蛋——忍野咩咩,总之这就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
  我身体的恢复能力非常地高。
  「恢复能力吗……这样的话,有件事情我想要尝试一下呢。」
  「想要尝试?」
  「对。我想要拿着一把电锯之类的东西,把你从中间对切,看看阿良良木哥哥会不会变成两个人。」
  「你这小学生的想法还真是变态啊!」
  我又不是蚯蚓。
  哪有那么简单就变成两个人!
  「我开玩笑的。阿良良木哥哥以前帮过我的忙,我不可能会对你做那种事情吧。」
  「是嘛……也对啦。我们是朋友嘛。」
  「对啊。就算把你五马分尸都嫌不够了,我怎么可能会因为那点程度就善罢甘休呢。」
  「………………」
  看来她不是若无其事。
  她现在整个就是在记恨。
  「请你等着看吧,阿良良木哥哥。下次我会在空白笔记本上头,用红色铅笔写上阿良良木历这个名字的。」
  「你、你做什么!你这样搞的话,会害我早死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下次我会从阿良良木哥哥的身后靠近,用食指从你的背脊,由上往下快速地刷下来。」
  「你、你这个旁门左道!你是想要我求你,再从下面往上刷一次吗?」
  「这些不过是一个开端罢了。你真可怜,惹我生气就是这种下场。阿良良木哥哥,你将会体会到真正的恐怖是什么样的滋味吧。」
  「哼……」
  在此,我哼笑回应。
  「那是我的台词吧,八九寺。」
  「嗄?」
  「会体验到真正恐怖的人是你。你用红色铅笔写我的名字试看看……我可是会诉诸暴力喔!」
  有一个高中生,因为用红色铅笔写名字会短命这种理由,而用暴力威胁一个小女孩。
  那个人居然是我。
  「要是你肯道歉的话,现在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哼……」
  然而,八九寺不愧是我永远的劲敌。
  她也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你那是荷兰人的台词吧,阿良良木。」
  「荷兰人!为什么我要跟荷兰人道歉,请求对方原谅才行?我对荷兰人做了什么事情?」
  「你不快点道歉的话,就会变成风车回转乱舞的牺牲品喔。」
  「那个听起来像是超必杀技的东西是什么鬼!」
  「你如果不想和唐吉诃德一样的话,最好赶快道歉。」
  「唐吉诃德应该是西班牙的吧!」
  「好了,那你想要怎么做呢,阿良良木哥哥。你希望人家叫你『唐(大哥)』吗?」(注:唐吉诃德,原文为Don Quixote。Don一词在西班牙语当中是一种尊称,本应译为吉诃德先生,但中文采用音译的方式。)
  这对话的发展变得很莫名其妙。
  可是我不希望别人用「唐(大哥)」来称呼我。
  「我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阿良良木哥哥你居然还不肯道歉……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吗?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吗?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吗?还是我的表达方法太差劲呢?」
  「以机率来看有四分之三是我的理解能力太差吗……真是的……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只要跟荷兰人道歉就行了吧。 」
  「『好』要说一百次才行,阿良良木哥哥。」
  「一百次谁说得下去了!」
  「的确有高风险呢。」
  「说得真妙!」(注:日文的「好」刚好和英文的HIGH发音相同,八九寺拿这个音来造句,属于一种日式幽默。)
  话说回来。
  我不跟你道歉可以吗?
  「我的心胸没有荷兰人那么宽大。要是阿良良木哥哥以为只要道个歉,我就会原谅你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荷兰人的评价还真高啊……」
  「要是你无论如何都希望我原谅你的话,这个嘛,你只要给我一年份的蜂蜜蛋糕,我就原谅你吧。 」
  「也罢,要是那样你就可以原谅我的话……」
  「一天三个喔。 」
  「那还挺贵的耶!」
  换算成金额来看,随便都超过十万日币。
  这竹杠敲得还真响。
  「算了,你原谅我的事情,我先跟你說声谢谢。」
  「不会不会,No Thanks。」
  「…………」
  这位小妹妹以为No Thanks是「不用谢」的意思吗……
  太强啦。
  「阿良良木哥哥等一下要去学校吧。你每天都这样上学,可真是辛苦了。上次你好像说过出席日数不太妙来着?」
  「是啊。这是我一、二年级出席率太差的报应,最惨可能会留级。不过,现在我的目标已经往上提升了一个等级,所以现在我没空为了那点程度的小事情而伤脑筋。」
  「目标往上提升一个等级?这个表现还真是不可思议呢。是什么意思啊?」
  「以前我是以毕业为目标啦——」
  嗯?不对,这件事能跟她说吗。
  唉呀,对象是她的话,说了也不用怕她会跑去跟别人讲吧。况且,我先把这件事情告诉所有能够透露的对象,稍微把自己逼紧一点或许也不错。
  「我未来是以考试为目标。」
  「考试?喔,是英检五级吗?」
  「为啥我现在还要去考那种小学生都考得上的证照啊!」
  我对八九寺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就像对羽川和神原那样。八九寺人不可貌相,还颇会听人倾诉,「是这样啊。」「原来如此。」「这么说是?」「了不起!」只见她漂亮地在我希望她附和的地方出声回应,因此我说明起来很容易。唉呀,我继羽川和神原之后,连同这次总共已经说了三次,这或许也有关系吧。
  …………
  可是,就算能把自己的目标讲得很顺口,现在我还是一事无成啊……要是变成只会耍嘴皮子的话还得了。
  我必须要达成目标才行。
  「阿良良木哥哥,和你一阵子不见就发生了许多事情呢。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句话,说得还真是好啊。 」
  「哈哈……还好啦。」
  「现在想想,时间过得还真快。」
  八九寺语气沉闷,开口说。
  语气沉闷,却带有一丝的怀念。
  「在那之后,已经三年了吗……」
  「没那么久好吗!」
  是两个礼拜!
  不要吐出那种好像要完结篇一样的台词!
  「是这样吗?唉呀,仔细想想,那种短短两个礼拜就能作出简单决定,同样只要再过两个礼拜就可以把它整个推翻掉,所以现在我只能姑且听听。三日就改变的东西,过了三日又会恢复原样。所以只要六天不见,一切又会照旧了。」
  「你說这话还真讨厌啊。」
  可是,她说得没错。
  因为前天我请羽川帮我挑的那几本参考书,现在我连一页都还没看啊。
  「啊——有有有。就是那种光买参考书就会满足的人。我买电玩游戏的时候也常这样,光买就满足了,都不去玩它们。」
  「小学生这样是不是有点糟糕……?」
  而且,我不是因为决心动摇,觉得麻烦才不去看那些专程买回来的参考书……只是刚好在买参考书的书店遇到了千石,之后和怪异扯上关系,最后在旧补习班睡通铺,回家后又睡回笼觉,起床去学校还要准备文化祭,然后又和战场原约会。
  我根本没时间去看参考书。
  「约会的话,就是跑出去玩对吧?」
  「呜……」
  的确没错。
  真是的,八九寺一脸愕然地说。
  「很忙这种话是不会分配时间的人爱用的借口喔,阿良良木哥哥。其实只要你想的话,你在学校的休息时间,应该也可以看参考书才对。现在的你,被读书只能在课堂上,或者是只能在家里那种先入为主的固定观念给束缚住了。」
  「喔喔……你这话说得还真不错呢。」
  嗯。
  这点也没错。
  「八九寺,我可能一直对你有误会,觉得你是一个头脑很差的小孩,你该不会很会读书吧?你說过自己的成绩不是很好,其实是怕会伤害到我才会那么谦虚的吧……」
  「这个嘛……我从来没有读过书,所以我不知道。」
  「………………」
  我眼前有一个超级笨蛋。
  不对,她可能是一个超乎常理的天才也说不定。
  她到底是笨蛋还是天才呢……好,我就测试一下吧。
  「八九寺,我们来比赛文字接龙。我先开始。从文字接龙(SIRITORI)的『RI』开始……『苹果(RINGO)』!」
  「『猩猩(GORIRA)』!」
  「『喇叭(RAPPA)』!」
  「『面包(PAN)』!」
  「鸣哇!我第一次碰到玩文字接龙会因为『N』输掉的人!」 (注:此为文字接龙的规则,日文中没有「N」开头的单字,所以字尾念到N的人就算输。)
  她似乎非常低能。
  应该说,她的搞笑配合度非常之高。
  她没有立刻说出「饭(GOHAN)」之类的词汇,而是先停一拍,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将自身的搞笑品味表露出来。和她聊天真的很快乐,应该说她是那种让我会想把她带回家,每天睡前固定和她聊三十分钟的人才。
  不过,光是这样还无法下结论,她可能是一个低能,但搞笑配合度很高的天才。我当初的目的可说是完全没有达成。
  好,重来一遍。
  再来测试她一下。
  「八九寺,这次我们来玩脑筋急转弯。」
  「我当然奉陪。我不会在敌人面前逃走的。阿良良木哥哥虽然不是敌人,不过既然你向我挑战,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你将会知道我有多恐怖。」
  「有两个头、三个眼睛、四张嘴和一百颗牙齿、手有七只、脚有五只,还可以够吞掉一头大象的小动物是什么?」
  「……是阿良良木哥哥的朋友吗?」
  「……答案是『有那种东西吗?是海豚对吧』才对!而且我才没有那种朋友勒!你的朋友里面有那种人的话,你不会觉得很可怕吗!」(注:这是日本脑筋急转弯的一种。故意先闪一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然后再用「有那种东西吗?是海豚对吧」回答对方。原因在于「有那种东西吗」和「海豚」在日文中的发音相同。)
  我是会谨慎交友的人!
  呜……可是就算她的反击做得很潇洒,这样还是无法测出她的智商程度正当我这么想时,
  「那换我反问了。」这次换八九寺开口。 「头是猴头、身体是狸猫、四肢是虎手虎脚、尾巴是蛇、叫声像虎鹤的动物是什么?」
  「有那种东西吗?是海豚吧?」
  「答案是鵺。」(注:音同夜,为日本传说中的生物之一。外形正如八九寺的问题。)
  「………………」
  的确没错。
  我感觉自己被反将了一军。
  这小学生果然是天才吗……?
  该死,她的实力到底要深不可测到什么地步啊。
  「可是,小学生居然会知道『鵺』这种东西。」
  「我正在多方面学习当中。」
  「喔,是吗。」
  「总之,波良良木哥哥。」
  「别用那种,听起来像是栖息在淡水或汽水里头的出世鱼(注:汽水为淡水和咸水交会处;日本有些鱼的名称,会随着长度大小而改变,统称为出世鱼。)一样的名字来叫我。我的名字是阿良良木。 」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狗误。」
  「还说不是故意的!」
  「神曾经存在。」(注:日文中,「口误」和「神曾经存在」的发音相近。)
  「那是哪们子的奇迹体验!」
  惯例的对答要是到了第七次,要不得心应手也难。我俩对答的顺序,毫无错乱。
  「总之,阿良良木哥哥。你知道吗,考试可是很辛苦的喔。」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是吗。我完全都不知道呢。」
  「我想也是!」
  你不可能有考过吧。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你。我这么说可能担心过头了,不过我很怕阿良良木哥哥不会写入学申请书。」
  「你从那种地方就开始担心了吗!?少女的担心还真可畏!」
  「只要会写申请书,接下来只要当天注意好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是阿良良木哥哥也有办法参加考试喔。」
  「不对!我不是只要参加考试就好,参加考试还要合格才行!」
  「为了考试而读书吗……唉呀,这种忠告可能不像是我会说的啦,不过如果是阿良良木哥哥的话,应该没问题吧。因为你是那种只要肯做,就会成功的人。 」
  「喔喔。你这么夸奖我啊。」
  「那还用说。当阿良良木哥哥决定要参加考试的时候,就等于已经考上了。」
  「没想到你会夸奖我到这种地步。」
  「我还觉得说得不够呢。就算说你已经跟大学毕业没两样了也不为过吧。」
  「喂喂,我只是决定要参加考试而己,你說得太夸张了吧,八九寺。」
  「不会,我这双眼睛已经清楚看见,阿良良木哥哥取得学士的样子了。没错,为了表示敬意,以后就让我用学士学位的头衔来称呼你吧。 」
  「好啦好啦,你想叫就叫吧。是我害你那样叫的,所以也没办法批评你。」
  「我就用英文称呼你吧,听起来会更有学术气息。」
  「英文是什么?」
  「baccalaureate(音近:笨蛋萝莉特)。」
  「要你管!而且你这个梗也铺得太长了吧!」
  害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我在途中甚至还怀疑,这个便是不是没有结尾勒!
  「笨蛋和萝莉,笨蛋萝莉特……这个字简直是为了阿良良木哥哥而存在的。」
  「并不是好吗!笨蛋我就认了,萝莉我可不承认!我的身心每天都过得很健全!
  「用更深入的角度来看,最后的『莉特』两个字,总觉得会让人联想到『尼特』呢。」
  「住口!你马上住口!你要是继续再说下去,我以后就不敢随便乱用『学士学位』这个字了。」
  「你可不能沉浸在『只要肯做就会成功』这种好听的话里头喔,阿良良木哥哥。只有光说不练的人才会说那种话。 」
  八九寺正经八百地说。
  这家伙的肚子里面明明没有半点墨水……
  「实在是,你說话真的是口无遮拦,毫不留情,实在是一个臭屁的小鬼。让我想要惩罚你一下了!」
  「你真的是一对臭屁的奶子,让我想要惩罚你一下?有时候阿良良木哥哥说的话,出乎意料地还挺下流的嘛。」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只是把小鬼换成奶子两个字,居然会变成如此下流的台词,真让我感到惊讶啊。」
  「不管是哪句话,把关键字换成奶子都会变得很下流吧!」
  这是什么对话。    
  我感觉自己是乘着兴头,而说出这几句话的。
  「不过呢,你說得没错。我要好好地下定决心才行。」
  「对。也请你顺便上吊一下。」(注:下定决心为惯用句「腹を括る」,八九寺把它改成「首を括る」就成了上吊。)
  「才不要!不过应该不用担心吧,我身边有优秀的家庭老师阵容,交给她们准没错。她们可不会允许我偷懒的。就算我不愿意也要每天读书。哈哈,有学年第一和第七名做我的后盾,老实说我已经无敌了。」
  「你的思考方式还真是Plustic(音近塑胶)啊。」
  「…………」
  Plustic这个字的意思里头,并没有「乐观」的意思。(注:八九寺译为plus-tic就会变成形容词「乐观的」,但实际上却没有这个字。)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就算她们两个是名师,想要把全年级倒数第一的人教好,用普通的方法应该……」
  「我没考过倒数第一名好吗!而且这次我的成绩还不错,刚才我有说过吧!你仔细听一下我在说什么好吗!」
  「要我听你臭屁,会让我很困扰的。阿良良木哥哥只有在臭屁自己的不幸时,才会让我觉得有趣。那方面麻烦你多讲一点。」
  「为什么我要那样虐待自己啊!」
  「那么,就让不才我八九寺真宵,来替你代言吧。阿良良木哥哥的吹嘘自己不幸系列。『野鸭背着葱走了过来!可是阿良良木哥哥却讨厌葱! 』」(注:「野鸭背着葱走了过来」为日本的惯用句,形容好事自己送上门。)
  「不要随便捏造我的不幸!我喜欢吃葱,因为葱很营养!我感冒的时候,还会把葱缠在脖子上呢!」
  「乍看之下很幸福,可是仔细想想其实很不幸,这就是阿良良木哥哥的卖点。」
  「并没有那种设定好吗!不要随便乱添加那种会让我以后行动起来绑手绑脚、又很半吊子的奇怪设定!」
  「阿良良木哥哥的吹嘘自己不幸系列Part2。」
  「还有Part2吗?Part1该不会荣登全美票房冠军了吧!」
  「『阿良良木哥哥半夜肚子饿决定要吃泡面。可是那碗泡面明明是速食产品,泡的方法却意外地困难!』」
  「啧……该死!我很想否定你,可惜那种经验我有过好几次了!想不到Part2反而是杰作,这种例子还真是稀有啊!」
  「阿良良木历这个历法,永远都是佛灭(注:佛灭为日本月历上的用语,为大凶之日,诸事不宜。)。」
  「这句话听了会让人厌恶一切啊!」
  「可是,学年第一和第七名吗?」
  八九寺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羽川姐姐……就是上次我拜见过的那位,绑着麻花辫的姐姐对吧。」
  「对……这么说来,战场原和羽川你都认识嘛。」
  「然后……战场原姐姐是阿良良木哥哥的女朋友。」
  「对。」
  「嗯——」
  八九寺把手交又在胸前,一脸难以理解的样子。
  她似乎正在思考,但这副模样和她的风格并不相符。
  「干么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没有,我在想如果是那两位的话,通常都会选择羽川姐姐才对吧。为什么阿良良木哥哥会选择和战场原姐姐交往,而不是羽川姐姐呢,我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
  「你问我为什么……」
  就算你这么问……
  这问题还真奇怪。
  「她们两位都是美人胚子,可是性格方面却是天差地远吧。照我来看,羽川姐姐是温柔的大姐姐;战场原姐姐则是……对,恶意的集合体。」
  「战场原应该也不想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吧。」
  毕竟,战场原曾经用很过分的话洗礼过八九寺,所以也情有可原。相较之下,羽川就对八九寺温柔多了。
  温柔……而严格。
  一个模范的大姐姐。
  从小孩子的角度来看,或许会觉得我的选择很不可思议吧。
  「可是,羽川对我来说不是恋爱的对象啊……她是我的恩人。详细的情况我不方便告诉你就是了。羽川她大概也不会把我当成对象吧。而且说到底,我就是连同战场原的那种个性在内,全部都很……」
  呜呜。
  要说那个词实在让人很不好意思。
  所以我在句尾含糊其词。
  八九寺没有使坏刻意吐槽,「这样啊。」她点头说。
  「这还真是讽刺啊。」
  「什么东西很讽刺?」
  「讽刺(注:讽刺日文汉字为皮肉。)你不懂?那我就换句话说吧,这还真是绞肉啊。」
  「这样我越听越莫名其妙了!」
  「唉呀,阿良良木哥哥很像在玩『虹色盯的奇迹』的时候,会跑去攻略琳姿的那种人。你喜好的女性类型异于常人对吧。」
  「你那种比喻,要附解说才行吧!」
  还真难说明啊。
  这个嘛,以前卡普空公司曾经开发过一款名为:「益智问答七色之梦 虹色盯的奇迹」的动作恋爱解谜游戏(大型机台),游戏中能够一边回答问题,同时和登场的七位女性角色培养感情,在游戏时间半年内提升好感度后,再打倒复活的魔王,最后和自己心仪的女生迎接幸福的结局。而游戏中,有一位名叫琳姿的角色是魔王的手下,专门负责妨碍主角,这个角色虽然是女性,但很可惜的是不管玩家用什么方式去攻略,都无法和那位琳姿共同迎接结局。为了寻求和她的圆满结局,不知道有多少的百元硬币消失在机台当中。此外,或许是因应玩家的要求,之后推出的家用版当中,琳姿也变得可以让玩家攻略了,说明结束!
  「不愧是阿良良木哥哥,知道得还真是详细啊。」
  「哪里哪里,区区这点程度……话说回来,你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用这种需要长篇大论来说明的比喻!达急动反而还好多了!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现在,还会对『虹色盯的奇迹』说明这么一大串的人,只有我而已!」
  「可是,只要像这样持续着朴素的草根运动,那款游戏总有一天搞不好会出复刻版吧?」
  「那也太朴素了!」
  「总之,既然阿良良木哥哥觉得战场原姐姐比较好的话,那就这样吧。因为人的喜好是选别差别的。」
  「是千差万别才对吧!」
  「对了,阿良良木哥哥。 」
  八九守在此,突然改变话题。搞什么,气氛好不容易才炒热了,你这样不就等于在破坏气氛吗?真不像八九寺的作风。
  「上次阿良良木哥哥你说的那个,害你变成吸血鬼——类人、类吸血鬼的女吸血鬼。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现在好像叫忍野忍是吗?」
  「嗯?是啊。」
  我好像有跟她说过。
  是在母亲节,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她八岁左右、金发、戴着防风眼镜帽……对吧?」
  「嗯。她怎么了吗?」
  「我没有亲眼看过她,所以也无法断言啦,不过昨天我好像看到那位忍的样子。」
  「咦?」
  八九寺她看到了……?
  「……那孩子的身旁,有没有一个邋遢的大叔?他穿着一件色彩奇幻、品味差劲、现在这个时代无法想像的夏威夷衫,外表看起来很轻浮……」
  「嗯?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呢,这个问题的意思是问我:有没有在那孩子的身边,看到阿良良木哥哥的意思吗?」
  「并不是!在你眼里我是一个邋遢的大叔吗!夏威夷衫那种东西,我连花纹朴素的都没穿过勒!」
  「不想被别人那么说,就不要那样说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喔,阿良良木哥哥。」
  「正确!」
  正论总是会伤害人。
  不管什么时候。
  「总之呢,阿良良木哥哥,那个金发的小孩是自己一个人。她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嗯……那是几点的事情?」
  「好像是傍晚五点左右吧。」
  「五点左右……」
  当时,我还在学校忙着准备文化祭。
  那个时间,是在我和千石在校门口聊天之前。
  「你在哪里看到的?」
  「国道上的那家甜甜圈店的旁边。」
  「啊,那边吗……八九寺,你散步的距离还满远的嘛。以小孩的脚程来说,你的行动范围还真广呢……甜甜圈店吗。 」
  那间甜甜圈店是置Mister Donut。
  因为这个要素,让八九寺的话产生了几分真实感。
  可是,忍居然会单独一个人……
  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不对,这里可是一个乡下城镇……就连茶色的头发都很少见了,更何况是金发?那种发色,除了忍以外不可能有别人。再加上还戴着防风眼镜帽……可是,这是真的吗,忍可以离开那间旧补习班,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吗?或许只是我擅自认为忍无法离开那里……现在说起来,忍野好像从来没这么说过。可是,那个忍野真的会允许忍单独行动吗……?
  「对。我也是这么想。」
  八九寺说。
  「要是那孩子真的是吸血鬼的话,像我这种人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我看到她之后根本不敢靠近她。这件事情我觉得跟阿良良木哥哥你报告一下会比较好,所以今天才会在这里等你的。」
  「啊,真的吗?」
  原来我们不是巧遇啊。听她这么一说,刚才我看到八九寺的时候,她似乎正在东张西望。
  今天我也是被人等吗。
  「既然这样,你就早说嘛。」
  「真的很对不起。因为不知道哪里跑来了一个萝莉控,从背后突然抱住我,还用力磨赠了我的脸颊,害我吓了一跳全都忘光了。」
  「萝莉控?这个城镇里头有那种生物吗?我身为一个善良的市民,有点无法原谅他呢。」
  「没关系的。我们要以宽大的心胸,去接纳那些心胸狭窄的人。因为这个月我班上的标语是:『温柔对待萝莉控。』」
  「你的学校是怎么回事!脑子没问题吧?」
  总而言之呢,都是我害的。
  这是自食其果。
  「唉呀,这样啊。让你费心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马上找时间去忍野那边确认一下吧。」
  「能够帮上阿良良木哥哥的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对了,你时间方面不要紧吧?八九寺说。我看了戴在右手腕上的手表。嗯,我们已经聊了一段时间了。快乐的时间真的很短暂……
  下次再见到八九寺,会是多久以后的事情呢?
  唉——!
  「八九寺,你有没有手机啊?」
  我对小学生问了一个荒唐的问题。
  这个地方明明就连国中生都没有带手机的习惯说。
  「嗯——很可惜,我对机械方面的东西非常不擅长。」
  「真的吗?」
  「对。老实说,我电视也只能看到二〇一〇为止吧。」
  「你连地上数位放送的事情都不懂吗……」(注:日本将于二〇一一年七月二十四日停止类比播放,全面改采数位放送。)
  那已经不叫不擅长了吧。
  就连神原和忍野,也都没有机械白痴到这种地步吧。
  「单波段(One Seg)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注:单波段是手机接收数位波的一种方式,能够让使用者快速收看影片。)
  「好蠢的一句话……」
  嗯——
  那也没办法了吧。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了吧。
  这种在路上闲晃偶然相遇的感觉,对我和八九寺真宵的关系来说,或许刚刚好也说不定。要是太过奢求也很无趣。有些事情正因为偶然而显得贵重。而且,八九寺也能够像今天一样自己跑来找我,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重新跨上脚踏车。
  「那八九寺。再见啦。」
  「好的。我确信我们能够再度相见。」
  在小学五年级的朋友目送下,我往学校出发。现在的时间还满吃紧的,因此我用力踩着脚踏车。
  八九寺真宵。
  迷失方向的蜗牛少女。
  她看起来很有朝气,是再好不过的了——话虽如此,她所站的立场,可说是非常地危险。在某种层面上,以一个和怪异扯上关系的人来说,她的立场或许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还要来得糟糕吧。
  就算如此……我也莫可奈何。
  我不能去想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人……只能够自己救自己。
  这一点我千万不能搞错。
  千万不能。
  「………………」
  我和怪异扯上关系知道怪异的存在后,已经过了三个月。
  不是像八九寺说的一样,过了三年……
  虽然不是,但我已经改变了许多。
  这也只是……
  我一个人擅自在改变吗?
  在预备龄响起前,我成功穿过校门。仔细想想,现在我的书包里头,放着千石托我还给神原的灯笼裤和学校泳装。今天我原本打算早点到校,去二年级的教室找她……呜唔,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也罢。反正这两样东西转交时也不能让别人看见,要找时间叫她出来的话,大概午休时间或放学后最方便吧。我一面思考,同时把脚踏车停放到脚踏车停车场内我分配到的位置上。
  接着我走进校舍,正准备要上楼。
  此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唉呀!在进教室前,不把电源关掉可不行……我太粗心了。刚才的震动很快就停了,这表示刚才是邮件而不是来电吗?可是一大清早的会是谁?是我两个妹妹吧……因为战场原和神原不是那种会用邮件功能的人,她们两个没那么勤快……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确认上头的显示。当我看见寄件者的名称时,顿时怀疑了自己的双眼,但是在看过内文之后,我的怀疑瞬间被抹除殆尽。就算日本地大物博、历史悠久,在用手机发送邮件的时候,文章会用「前略」开头「草草而书」结尾的人,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接着,我看了夹住「前略」和「草草而书」之间的文章——重复看了两遍后,停住了准备爬楼梯进教室的双腿,毫不犹豫地折返了脚步。
  我在学生人群中,逆向行走。
  直接往脚踏车停车场走去,想取回脚踏车。
  「唉呀。」
  此时,我遇见了战场原黑仪。虽然正值预备铃响前,但她的情况和我差点迟到的我不同,因为战场原总是在这个时间来学校,仿佛把时间计算得刚刚好一样,没有一丁点地浪费。
  我因为昨天的事情,现在和她突然碰面,不免因害躁而有些语塞;但对方不愧是战场原黑仪,态度非常平静且完全面无表情。
  「干么?」
  她说。
  「阿良良木你要去哪里?」
  「我要稍微出去一下。」
  「去做什么?」
  「人道救援。」
  「喔,是吗。」
  只见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真不愧是战场原黑仪。
  她似乎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这也是一种心灵相通……的话就好了。
  「好吧。你去吧,阿良良木。本来我是不会这样帮你的啦,这次我就特别对你亲切一点,待会老师点名的时候我会帮你回答的。」
  「我觉得在只有四十人的高中课堂上,你的帮忙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应该说,我觉得你只会白白被老师骂一顿。 」
  「我会确实模仿阿良良木你的语调,所以没问题的,包在我身上。替我配音的声优可是很优秀的喔。」
  「声优!原来这个世界是动画的世界吗?」
  「『让神原遭遇不幸的家伙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就算那个人是你也一样!』如何?像吗?」
  「一点都不像!我还稍微期待了一下说,结果出人意料地完全不像!而且你不要故意挑那种让我不好意思的台词来复述!我从你挑选句子的方式上,感觉到一种恶意哦!」
  「我告诉神原之后,她高兴得痛哭流涕呢。」
  「不要因为那种无聊的事情,害学妹痛哭流涕好吗!现在神原不光是你的学妹喔!」
  「『黑仪同学……你实在好美。正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我爱你。』如何?像吗?」
  「一点都不像,而且那句话我还没说过吧!」
  「『还没』的意思,就表示以后有这个计划啰?」
  「………………呜,有!」
  如此这般。
  虽然我现在没那个美国时间陪她耍宝,但我急躁的心情却因而得到平复,接着我向战场原道谢后,更加快了脚步,朝脚踏车停车场奔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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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3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005
  
  浪白公园——我至今还是不知道那到底是念作「ROUHAKU」还是「NAMISHIRO」。现在还不知道,就表示我以后也不会知道吧——但要说值得纪念的话,这公园或许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
  在那个母亲节。
  我骑着自己的爱车——越野脚踏车(当时它还是一辆好好的脚踏车),漫无目的地来到这座公园。在这座只有荡秋千的公园中,我巧遇了散步中的战场原,同时又遇见了迷路的八九寺。
  然后,我还记得。
  我还记得在那天……不是只有遇见她们两人而已,我也同样在此遇到了羽川翼。我就住在这附近啊——那时,羽川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所以,邮件上会要我到这座浪花公园,并不是偶然也没有任何的暗示吧。单纯只因为聪明的羽川,选了一个在她家附近,我唯一知道的一个地标而已。原来如此,这个指示真是巧妙到令我佩服。
  没错。
  邮件的寄件者,正是羽川翼。
  现在别说是预备铃,上课龄恐怕都已经响了吧。浪白公园我虽然有去过,但详细的位置我却记不太清楚,毕竟先前我只是随意顺着路骑到那里而己,对当地的地理环境并不是很熟悉,因此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抵达目的地。好不容易我在第一堂课结束前,来到弯腰缩坐在广场长椅上的羽川面前。
  羽川的穿着和平常的印象大相径庭。
  她穿着一件大小能够完全遮掩住上半身的单薄长袖外套,衣摆非常地长。外套下延伸而出的长裤,也相当宽松。颜色是粉红色。以外出服来说,那颜色十分鲜艳——平常总是穿着学校指定的素色袜子和学生鞋的双脚,今天也是裸足配上凉鞋,感觉相当简便。
  唯独眼镜还是平常那一副,但麻花辫却松开了。不对,松开这个表现用在这个地方是错误的吧,就算她是班长中的班长、不是被班上同学而是被神选上的班长,她也不是打从娘胎出生后就绑着麻花辫。何况,现在是早上——应该说她现在还没有绑麻花辫才对吧。我第一次看见头发放下的羽川……很理所当然地没有绑麻花辫的羽川,头发感觉起来似乎很长。看起来似乎比战场原还要长。
  在头发上方,羽川戴着一顶猎帽。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羽川戴帽子。
  「……啊!阿良良木。」
  这时,羽川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刚才她抱着自己的身体低着头,似乎没有发现我就在她的前方。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她的表情似乎很焦躁。
  在我看来是如此。
  「你这样不行,怎么可以把脚踏车骑进公园里呢。旁边有停脚踏车的地方,你要把车子停在那里才对。」
  我俩一碰面,劈头就是一个指导。
  不愧是羽川。
  「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吧——而且,学校你都要我跷课了,现在还管什么脚踏车啊。」
  「这两个是不同的问题。你快点去把脚踏车停好。」
  「…………」
  唔,她的措词不容分说。
  对像忠犬一样跑过来的我,你不先说几句慰劳的话来听听吗?
  可是,此刻我抱怨也没用。
  羽川说的话也很对。
  「我知道啦。」我说完从脚踏车上下来,牵着车往广场旁的脚踏车停车场走去。五月十四号也有看见的那辆生锈的破烂脚踏车,依旧停在那里。我把脚踏车停在它旁边后,上了锁。不过,这个公园还是一样没半个人(这点似乎和假日或平常日没有关系),我觉得应该没有上锁的必要啦……
  接着,我回到广场。
  羽川还是坐在长椅上。
  ……那件薄外套虽然提供了某种程度的遮掩,但那件宽松的长裤,颜色和布料不管怎么看都是睡衣吧……这样的话,那件外套下面也是睡衣吗……那双凉鞋感觉也很像拖鞋。羽川是刚起床就披着一件外套,直接跑出家里的吗……
  「抱歉呢,阿良良木。」
  我走到羽川面前后,她向我道歉。
  虽然这并不是慰劳的话语。
  「我害你跷课了。」
  「啊,不……也没什么啦。听起来像是这个意思吗?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不过,你放心——因为我都帮你算好了。今天的课表,就算阿良良木你全部缺席,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
  「…………」
  好讨厌的计算。
  她就连请求别人的帮助,都要这么精打细算……
  这家伙果然有一点太聪明了。这也就是说,假如今天的课表会害我的出席日数有问题的话,她就不会寄那封邮件给我了吗?
  她实在顾虑太多了。
  「……班长和副班长都跷课,文化祭的准备该怎么办?这一点,你也已经想好了吗?」
  「我寄了邮件给阿良良木你之后,有打一通电话去教职员室,所以没问题的……我已经把今天该做的事情和步骤,告诉保科老师了。 」
  「…………」
  有够周到。
  特别是她有效活用了我来公园前的这段等待时间,实在有够周到。
  「放学后的指挥工作,我也已经拜托战场原同学帮忙了。」
  「诶?那应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吧?」
  那家伙可是一个非常讨厌和人共事,以及为别人奉献的女人喔。文化祭的准备这种东西,不就恰好是那两件事情的混合体吗?把它们混在一起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战场原同学昨天自己先走了。所以要补回来啊。」
  「喔……」
  那位目中无人的战场原,在羽川面前也无法任性妄为啊……唉呀,那家伙至今在班上的定位好歹是个深闰大小姐,既然受人所托,她就会确实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吧……
  「幸好你是一个良民。你那种无人可及的计算能力,要是用在坏的地方应该可以无所不能吧。」
  「也不尽然吧。你说我很会计算吗……其实阿良良木的手机有没有开机这点,算是一个很危险的赌注呢。而且刚才的时间你大概已经到学校了,我也不能打电话向你确认。」
  「嗯?手机有没有开机你打电话过来响一声挂掉,不就可以确认了吗?」
  「可是那样的话,有礼貌的阿良良木就会回我电话了吧。」
  「原来如此。我的个性已经被你摸透了吗?」
  我可以收邮件,但是打电话就不行……这判断的基准还真是微妙。以羽川来说,传邮件似乎已经是最极限的选择了。刚才我一直在想没那个时间,可是我在来公园的路上,应该趁等红绿灯的时间回信给她才对。
  这么看来,早上我和八九寺的闲聊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要是在她传邮件之前我就到校的话,在教室我就会把手机关掉了。
  …………
  不,那些事情先搁在一旁。    
  要是发现对方穿的衣服是睡衣,就算知道她是羽川,还是会让我的心头小鹿乱撞啊……女生穿睡衣这种非日常的光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是我的初体验(两个妹妹算是例外)。
  可惜的是那件外套。现在只有露出长裤,而且也只能看见双脚的部分,就像画龙未点睛一样……应该说现在只有龙眼不见龙形。以小露春光来说,她也太过保守了一点。
  有没有办法让她脱掉那件朴素的外套呢?
  就像北风与太阳一样。
  「我说羽川。」
  「什么事?」
  「不对……羽川大小姐。」
  「大小姐?」
  「您的外套,请交由我来保管。」
  「…………」
  鸣哇。
  好可怕的白眼。
  我试着伪装成在迎接贵宾的高级餐厅服务生,但现在的地点是露天的公园广场,这方法实在太勉强了。
  「阿良良木。」
  「小的在。」
  「我会生气喔。」
  「……对不起。」
  强力炫白认真光线。
  让我差点没下跪道歉。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边吧——出了什么事吗?羽川。你传来的邮件上写得不是很详细……是因为那个头痛吗?」
  「嗯——头……」羽川缓缓开口说。 「……已经不痛了。」
  「嘎?不痛了吗?」
  「头痛已经停止了,应该说……」
  羽川看似在选择词汇。
  与其说在选择词汇——不如说她现在身处的状况,必须创造一个新的字汇才能表达出自己想要说明的东西。
  老实说,
  我大致上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那个……阿良良木,黄金周的事情啊,我……想起来了。」
  「是……是吗?」
  头痛。
  头痛……所代表的意思。
  「不对,不算想起来吧。这种感觉就像是我想起了自己一直忘记的东西一样……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回想,都只能模糊地回想起一些事情而已。 」
  「嗯……唉呀,我想也是啦。要全部想起来应该是不可能的啦。」
  应该说,她就连要想起自己有忘记什么都没办法才对。羽川应该不可能再次想起那恶梦般的九天才对……
  然而,
  「至今……我只是模糊记得,忍野先生和阿良良木你救了我而已,真是不可思议呢。别说你们怎么救我的,我就连你们是从谁的手中把我拯救出来的,我都不记得了——这就好像被施了什么奇怪的催眠术一样。」
  「催眠术……吗。」
  实情和催眠术完全无关。
  但是,她的思考方向完全正确无误。
  「现在我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可是,能想起来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我终于可以向你还有忍野先生,好好说声谢谢了。」
  「这样啊……可是,我们没有救你喔。照忍野的说法——」
  「我是自己救自己的……对吧?」
  「没错。」
  正是如此。
  特别是我,完全没有帮上忙。
  而且,羽川的猫事件中,出最多力的人是忍啊——要是羽川有必须要感谢的对象,那应该不是忍野咩咩和阿良良木历,而是金发少女﹒忍野忍才对吧。
  「猫。」
  羽川说。
  「是……猫对吧。」
  「…………」
  「那边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时候的猫,对吧。我和阿良良木你一起埋葬的……那只猫。嗯……那边我想起来了。 」
  「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是你的关系。」
  「咦?」
  「没事——可是,羽川。你把我找出来,不是只因为……你想起来的关系吧?」
  就算出席日数等问题获得了解决,羽川也不可能因为那种理由就让我跷课。
  她不光是想到而己,在那之前应该还有某件事情——记忆的恢复本来就只是附赠品而已。
  「对」
  羽川肯定了我的说法。
  然而她的态度却很毅然决然——内心坚强的人就是不一样。前天我和千石的对话,根本无法与之相较。
  「怪异……吗。」
  怪异。
  每个怪异的出现,都有一个适当的理由。
  「对……所以,」羽川望向我。 「我想要请你带我去忍野先生那边……忍野先生还住在那间旧补习班吧?这点我知道,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
  不是不知道。
  而是忘记了。
  要是地点是荒废的废墟,用地图能查到的资料也有限……如果查旧地图,要找到答案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在这刻不容缓的情况下,那样太花时间了。所以羽川才会求助于我,因为这是最快的方法。
  「可以拜托你帮我带个路吗?」
  「这当然——」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个时间,在这个还是上午的时间点,现在过去忍野恐怕还在睡大头觉吧,可是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虽然那家伙因为低血压之类的缘故,刚起床的脾气不是很好……但也情非得已。
  「——当然没问题,不过在那之前,可以让我问两、三个问题吗?」
  「咦……可以啊,什么问题?」
  「因为每次碰到怪异方面的事情,我都跑去依赖忍野。我们必须养成良好的态度,如果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就尽量自己处理。就算最后要完全麻烦忍野去处理,我也必须先把事情的重点整理好才行。」
  「啊……也对呢。」
  羽川似乎认同我说的话。
  「好,那你就尽量问吧。」
  「关于头痛的事情。你之前说最近很常头痛,正确的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
  「你的话应该记得吧。」
  「……大概一个月前左右……吧。嗯,刚开始还不是很痛——可是,前天和昨天……在书店和学校正门口的头痛,就是阿良良木你刚好都在场的那两次……其实痛得很厉害。 」
  「那时候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吧。」
  「抱歉。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那……黄金周结束之后,你有遇到和猫有关的事情
  啊?」
  「和猫有关的事情?」
  「例如黑猫从眼前走过之类的小事也行。」
  「…………」
  羽川闭上眼,举止似乎在回想。
  老实说,我不清楚那种事情是不是只要回想就能想得起来不过呢,她是连那位战场原都开口承认彼此世界不一样的「天才」啊……
  用常识去衡量她可是会受伤的。
  正因如此,她才会被怪异缠上。
  「五月二十七号,我在晚上听了一个广播节目,里面念到一位笔名叫作『超爱大熊猫』的人寄来的明信片,这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不,我想应该没有。」
  太强啦。
  虽然我已经知道她很猛,但这真是太强啦。
  「附带一提,那个明信片的内容写道:『女仆这种工作,在漫画和卡通里面看起来很轻松又很有人气,其实却意外地辛苦呢。不是那种只要把萌挂在嘴边就可以的工作。事实上,她们好像是全年无休的样子。这些是我上次在联谊过到她们的时候听来的,绝对错不了。』」
  「你不用说明得这么详细!」
  「对了,阿良良木。那张明信片,你觉得哪里有趣啊?我听不太懂呢。」
  「这个嘛,就是啊,那些女仆明明说自己没空休假,结果还很悠哉老练地跑去参加联谊,这里算是一个笑点吧——等一下,为什么我要帮那位素未谋面的『超爱大熊猫』,补充他笑点说明不足的地方啊!」
  「啊啊!『在联谊遇到她们的时候』,原来她们是女仆啊。原来如此,这样听起来还挺有趣的,不过只听一次果然还是有一点难懂。 」
  「话说回来,仔细想想大熊猫不是猫,是熊吧。」
  「嗯。这么说也对呢。」
  「还有其他的吗?」
  「嗯?其他的?这个嘛,在同一个节目里面,还有一个笔名叫『挥棒的姿势』的人。他来信说:『这是前阵子,我和三个朋友用扑克牌在玩大富豪时的事情。牌发完之后,其中一个朋友突然开口说,以前在他们国中的玩法,最强的牌是4。』因为那是专门念听恩来信的节目,我想八成是真的吧,可是这个哪里好笑了?」(注:大富豪又称大贫民,在日本相当热门,一般规则中最大的牌示2。)
  「不对,我不是在问你还有没有其他笑点很难懂的明信片!顺便再告诉你,要听懂那封明信片,必须要先知道大富豪有很多例如:8切牌或一落千丈之类的地方规则,笑点就在于他想说自己有一个朋友,企图拿那种地方规则来当挡箭牌,配合手上的牌捏造出对自己有利的规则!」
  「啊!原来如此。真不愧是阿良良木。」
  「因为这种事情被你佩服,我根本高兴不起来……啊,还有『挥棒的姿势』这个笔名也是,『挥棒』和『姿势』两个汉字写起来都一样(注:在日文当中,这两个字的汉字同为「素振」)。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俏皮话吧」
  「啊,不过阿良良木,那个节目念的明信片也不是全部都很难听懂喔。也有这种还不错笑的来信。有一封信和刚才那两封是同一个节目的东西,所以也是真实的故事吧。有一个笔名叫『削苹果前进』的人来信说:『前几天,我和朋友两个人去录影带出租店。我原本想要借大约三年前电视演过的一部连续剧的DVD,可是那部全十三集的连续剧,第八集被其他人借走了,所以我只好先借到第七集。听说那部连续剧越是接近尾声越精彩,所以我觉得很可惜。被借走的只有第八集,九到十三集明明都还摆在架上的说。所以我就说:「这就跟玩牌七的时候,在七就断尾的感觉一样啊。」我说完后,朋友就接着说:「现在借走第八集的人大概在暗爽吧。」』啊哈哈!借走第八集的人根本不觉得自己在玩牌七啊。 」
  「这的确还满有趣的,不过广播的事情已经够啦!」
  言归正传。
  总而言之。
  她回想有关于猫的记忆,只能回想起那种程度的事情,就表示这次的事件我应该要把它当作是,上次的余灰来思考吗。
  八成没错吧。
  「好,羽川。下一个问题。」
  「嗯。」
  「那顶帽子,」我说。「你可以把它脱掉吗?」
  「……那——」
  羽川的表情骤变。
  「那不是问题吧,阿良良木。」
  「说得对。」
  「就是啊。」
  「羽川大小姐。您的帽子,请交由我来保管。」
  「阿良良木。」
  「小的在。」
  「我会生气喔。」
  「你就生气啊。」
  我不畏惧羽川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想生气就尽管生气。要不然你要讨厌我,我也不在乎。对我来说,我能不能报答你这件事,比我们之间的友情还要来得重要。 」
  「什么报答……」
  羽川变得轻声细语。
  我说的话似乎让她觉得尴尬。
  「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春假的事情。」
  「那件事——可是,那件事情才是……怎么看都是阿良良木你自己救自己的吧?」
  「不对。忍野可能会这么说吧,可是我一直觉得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说。
  总算说出口了——这句话正是我此刻的感觉。
  没错。
  要好好道谢的人……是我才对。
  「我不认为你的大恩我可以报答得了。可是我想要为你做些什么。只要是为了你,能做的我都会去做。就算最后你会骂我、讨厌我,我都可以忍受。 」
  「忍受吗——」
  羽川……微微莞尔。
  不,或许她在哭泣吧。
  我也不明白。
  「你说这话还真臭屁呢。」
  「是吗?」
  「明明是阿良良木,还敢这么臭屁。」
  「……你那是孩子王的台词吧?」
  优等生不应该说这种话。
  也对——羽川说。
  「你不要笑我喔。」
  接着,
  她脱下了帽子。
  「…………………………………………………………………………………………………………………………………………………………………………………………」
  是猫耳。
  羽川小小的头上,长了一对可爱的猫耳。
  我沉默不语,咬住下肾。
  紧咬到快要渗出血来。
  ……不准笑……
  我才刚决定要严肃看待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笑……说一些很正经的好听话让对方开心,再趁对方当真的时候,一阵大爆笑把对方当成笑柄——这是漫画之类的东西常见的搞笑方式,但我已经在内心发过誓,唯独这类的举动自己绝对不会做……
  可是那对猫耳真的就宛如订做的一般,和羽川平整修齐的浏海十分相配。黄金周的时候我也有想过,该怎么说呢,她仿佛就是为了戴猫耳而出生的女性……
  话虽如此。
  这次和黄金周的恶梦时不同,是羽川本尊配上猫耳——这股破坏力可说是绝大无比。原来,在道状况下,猫耳的毛色和头发一样是黑色啊……
  可是我千万不能笑啊。
  她真的会讨厌我。
  虽然刚才我说自己不在乎被讨厌,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希望羽川讨厌我。被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算不是,她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讨厌,会让人备感挫折。
  「可、可以了吗?」
  羽川害羞地说。
  她羞红着脸颊,表情相当难得一见。
  而且还是猫耳!
  「可、可以了……嗯。谢谢。」
  「你干么说谢谢啊。」
  羽川一面抱怨,一面将帽子戴了回去。她将帽沿深戴,不肯多看我这里一眼。神原和千石让我看左手与身体的时候,也是类似的状况……不过,羽川的猫耳和她们是不同次元的。
  会让我不由得想要道谢。
  真的很感谢。
  「可是……嗯,我知道了。果然,这是黄金周的延续吧。还是应该说事情还没解决呢……」
  头痛是猫耳长出来时的痛楚。
  要说浅显易懂,的确很浅显易懂。
  这状况就跟智齿长出来的时候一样。
  「黄金周的延续……是我忘记的……事情对吧。」
  「你还是忘掉比较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记忆前后矛盾的感觉,该怎么说呢,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有一种完全脱节的,欠缺感。 」
  那不是欠缺感。
  我想……那应该是丧失感。
  「我这样说也很奇怪啦,不过我稍微放心了。如果是上次的延续……那就有办法处理了。就算羽川你已经不记得了,但对我来说,我已经有过一次处理的经验了。只要再用一次那个方法,事情就能平安解决。这次我会更谨慎、更细心的。」
  「这样……啊。」
  羽川听我说完后,明显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就算她稍微想起了一些东西,早上一起床发现头上突然长了一对猫耳,不管是谁都会陷入恐慌状态吧……她会穿着睡衣夺门而出,也不无道理。
  因为,过到这种状况时——
  羽川无法在家闭门不出。
  「好。那么前因后果也已经整理好了,我们去忍野那边吧……羽川你该不会说脚踏车双载是犯法的之类的话吧?」
  「我是很想这么说啦。」
  羽川从长椅上站起。
  「不过这次就放过你吧。我害阿良良木你跷课的事情,这样就扯平了。」
  不对喔,这种扯平方式很奇怪吧?
  这两件事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吧。
  这家伙很意外地也会耍小聪明呢……
  或许应该说,这是羽川流的玩笑吧。
  要说这是一种遮羞的方式也行吧。
  「我把肩膀借给你吧?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没事的。我刚才说了吧?我的头已经不痛了……会累是因为精神上的疲劳。身体方面的状况,甚至比平常还要好呢。 」
  「是吗。」
  毕竟是猫嘛。
  神原的猿猴那次,也是同样的情况。
  我们走到脚踏车停车场,解开车锁后,我先行跨上坐垫,接着羽川坐上了后座。
  然后,羽川的手环住了我的身体,
  身体和我紧紧密合。
  「………………」
  耶……
  好柔软……!
  而且好硕大!
  背后传来的两粒触感,毫不留情地挑动了我的心灵,对其穷追猛打……说实话,倘若对方不是我的救命恩人羽川翼,而我没有女友,再加上女友不是战场原黑仪的话,我敢断言这股冲击会让我当场失去理性。
  隐性巨乳,羽川翼。
  原来,这家伙总是遵照校规打扮得很素雅,所以旁人不易察觉,其实她的身材非常惊人啊……这点在黄金周,我已经清楚到快要生厌的地步。先前,我也让战场原坐过后座,不过她实在很小心,坐在后座时凭借着天生的绝妙平衡感,几乎没有碰触到我……
  毕竟我们当时还没交往。
  从这一点来看,这位羽川翼则是因为自身的伦理和道德观,为了遵守交通安全的规范,而将整个身体托付给我,老实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且,战场原的时候我是穿立领装。现在是夏季服装,短袖衬衫。这个差异所衍生出的实际问题,相当地大。可是,光是这样就会有如此柔软的触感吗……?要说夏季服装的话,前天我载千石的时候明明也是穿这样啊……不,或许这和千石的身材,原本凹凸的程度就很不起眼也有关系吧。
  啊!此时我注意到一件事。对了,就跟我的衬衫下什么都没穿一样,而她的外套下是穿睡衣……所以羽川同学该不会没穿内衣吧。
  呜哇……
  人类只要活着,就会遇到这种好康的事情……
  「阿良良木。」
  「嗯?」
  「等一下到了之后,我要跟你聊一聊。」
  「………………」
  好一句令人战栗的话语。完全被她看穿了……
  我还真是肤浅啊。
  「总、总之那个先不管,我要骑啰。你抓紧一点,不要掉下去了……」
  等一下!
  我原本想打马虎眼,怎么会变成自掘坟墓呢!
  没办法,在这种状况下我无法拿出平常的风格!
  和主动让自己陷入泥沼中的我相比,羽川则是很安静。
  安静过头了。
  她不再开口说话。
  「……那、那我们出发吧。」
  最后我丢下这句战战兢兢的话语后,开始踩动踏板。现在是两人份的体重,所以踏板也重了几分。这种状况下说到基本款的对话嘛,就是故意对羽川说:「原来你还满重的嘛。」逗她生气,不过我也已经决定不用这一招。
  况且,也还没到重的地步。
  要到忍野和忍居住的旧补习班,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就算是双载,只要我全力疾驶,应该花不到一个小时吧……每过到凹凸的路面,我的背后就会开始天人交战,但我决定尽可能不去意识它。骑在柏油路上,我也不会刻意选择凹凸不平的地方走,我是一个绅士。不对,可是该怎么说呢,故意选不平的地方走的确不好;但是在行进路线上,偶然碰到不平的地方我也不会去闪避,这样还能算是绅士吗……?
  「你还真辛苦呢,阿良良木。」
  羽川过了一会后——恐怕这是她人生首次,就算不是也是在过了六岁以后的第一次双载(注:日本的脚踏车原则上禁止双载,但如果后座有装儿童座椅,就能够载六岁以下的儿童。但驾驶者须年满十六岁。)——等到她稍微习惯后,对我如此说道。
  「因为你要照顾许多人的各种事情。」
  「许多人?」
  「像是战场原同学、真宵小妹妹、神原同学,还有昨天的国中女生千石……啊哈哈,都是女生呢。 」
  「你啰嗦。」
  「全部……都跟怪异有关吧。我想起来了。」羽川说。
  那与其说是「想起」,毋宁说是「想到」比较贴切。
  「虽然还不是很彻底……也对。战场原同学的病,不可能好得那么突然吧……」
  「…………」
  「一开始是春假的时候,阿良良木被吸血鬼袭击吗……从那时候一切就开始了对吧。 」
  「怪异本身,似乎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而不是某天突然跑出来的东西。」
  让专家﹒忍野咩咩来说的话,就是如此。
  「阿良良木……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吸血鬼有一个特性啊,叫做夺魄,可以把人类变成自己的俘虏。」
  「俘虏?」
  夺魄这个词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想……就是吸血制造同伴的那个吗?就跟忍对我做的一样?
  我说完,
  「不是。」羽川摇头。
  藉由背后的触感,我可以知道她在摇头。
  「它和吸血那个有名的特性很像,可是有点不一样……夺魄不用吸血的。那就像催眠术一样吧……光是用眼睛凝视对方,就能够把异性变成俘虏。吸血鬼和人类是不同种族,所以我不知道这个场合,用异性这个词是否恰当啦。 」
  「嗯——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啊。不过,我稍微想了一下。」
  羽川用低沉的声音说。
  「最近,阿良良木会受女生欢迎,会不会和那个特性有关呢。」
  「…………」
  夺魄。
  吸血鬼的特性。
  这样吗,虽然我已经不是吸血鬼,但这点或许十分有可能吧。这和先前八九寺举的例子:美少女游戏的主角之类的不同……而是一个可以用实际的理由来说明的例子。
  真不愧是羽川。
  看待事物的观点就是不一样。
  但是……如果真是如此,那还真是讨厌啊。
  因为,如果她说的是事实,那现在我和战场原黑仪交往的意义,不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吗——
  和八九寺之间的欢谈也是。
  与神原之间变得如此亲近的事情也是。
  还有千石的事情也——
  「……抱歉。」
  羽川说。
  「我刚才说了很坏心的话呢。」
  「没……那种是吧。你反而让我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现在想想,到去年为止,我真的连半个朋友都没有——现在我想起来了,有一段时间我手机的电话簿里面,连一支电话都没有呢……」
  真亏我还能记得。
  现在要我变回那样有点没办法了。
  「夺魄吗。原来如此。你真是无所不知呢。」
  「我不是无所不知。」
  羽川说。
  「我不是无所不知——我什么都不知道。」
  「…………?」
  咦?
  这句话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喔?
  不过,在我要发出疑问之前,
  「我们在春假相遇的时候,阿良良木你已经是……吸血鬼了对吧。」
  羽川又接着说。
  「是啊。那时我正身处事件的漩涡之中,不是什么类吸血鬼,而是货真价实的正牌纯吸血鬼。哈哈,那你搞不好也被我夺魄了——好痛!」
  羽川环住我的双手,突然施加了力量。
  这招不就是名为「鲭折」的相扑招式吗?
  「不对,阿良良木。鲭折是从正面施展的招式,而且主要目的是让对手跪下,不是捣烂对方的内脏。 」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万事通呢……等一下,捣烂内脏!」
  刚才羽川说了一句战场原才会说的话!
  女人真可怕!
  而且,要是羽川发现她这招因为我背上的两颗安全气囊,而没有发挥太大的威力的话,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话说回来,这是我的错。
  因为我分不清楚状况,说了不经大脑的话。
  现在,羽川的心理状态应该非常不稳定——由于记忆恢复得不够完全,她为了要填补欠缺和丧失的部分,而想了一堆本不用去伤脑筋的事情。
  就算她的脑袋会转不过来也是很正常的。
  刚才她处于那种状况下,还能够挂心我的出席日数和文化祭的准备,羽川的计算能力之高令我佩服;不过,仔细来思考的话,如果她只是想拜托我带她去忍野住的旧补习班,那靠邮件联系就足够了。她只要拜托我把路线用邮件传给她即可——根本没必要让我跷课,也不用把我叫到位于远处的公园。
  然而,她却把我叫出来了。
  这不是思虑不周使然。
  而是因为她内心不安吧。
  我只要花上一些时间就能明白的东西,羽川不可能没注意到——所以,她也发觉了吧。总而言之,羽川肯定很害怕一个人独自去面对怪异。
  这让我觉得很感激。
  到头来,我这次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吧——只能够拜托忍野咩咩和忍野忍,来解决这个猫怪异。我没办法为羽川做任何事情。我做得到的事情,我都会去做——话虽如此,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我能力可及的事情。
  但是,我可以陪在她的身边。
  在必要的时候能陪伴在她身边,光是这么一个事实,就比任何东西都还要来得可贵——战场原的父亲曾如此说过。
  要那么说的话,对我来说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羽川翼。
  所以,我在心中早已做了决定。
  在羽川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就算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也绝对会待在她的身旁。
  因为我没有变啊。
  羽川昨天如此说过。
  但是,我想她不是没变——老实说,照我的看法,就连羽川也变了许多。
  和怪异扯上关系后——她变了。
  这点在书店问她未来的出路时,最能具体地感受到。
  她说要花上两年左右的时间……在世界各地流浪。
  踏上旅途。
  至少去年的羽川,不会选择那种如梦似幻的未来出路——她应该会选择被人安排好、惯例的优等生道路吧。
  这不是哪边对、哪边错的问题——只不过,羽川翼确实变了。
  这个改变是在黄金周结束后发生的,还是在春假结束后发生的——详细的部分我并不清楚。
  可是……
  在那之后,我和羽川几乎没什么交谈,直接抵达了忍野和忍目前的大本营——几年前倒闭的某间旧补习班的废弃大楼。大楼四周被破旧的铁丝网围绕,是一处货真价实的废墟。他们两人目前非法占据了这栋,「禁止进入」的看板杂乱林立的建筑物。我突然想到:这三个月来,我到底造访过这栋废墟多少次了呢。我发觉自己已经很习惯来这个地方。同时我也察觉到,怪异已经融入了我的日常生活当中。
  「唉呀!这不是阿良良木老弟吗?」
  突然,
  有人在前方出声叫我。
  「还有,班长妹……对吧。女性要是改变发型的话,我就会认不出是谁了,不过,嗯,那副眼镜绝对是班长妹吧。哈哈!班长妹好久不见,阿良良木老弟则是一天不见。」
  是忍野咩咩。
  在破洞的铁丝网对面,有一位中年男子穿着奇幻色彩的夏威夷衫,举止悠然地站在那里。他还是一副邋遢的模样,这么说来,我好久没看到这家伙在建筑物外头活动了。明明他总是窝在废墟里,是个别具一格的闭门族,他在这里做什么啊?
  「嗯……奇怪?忍野。平常你都会一副好像看透一切的样子,每次我来你都会说『我等你很久了』或『我都快等得不耐烦了』之类的话啊,这次是怎么回事,你不说那些话吗?」
  「啊——咦?是这样吗?」
  忍野的态度不知为何有些不自然。
  「班长妹。」
  他似乎想要打马虎眼,而开口对脚踏车后座的羽川说。
  「班长妹真的好久不见了耶。怎么啦?今天是平常日吧。阿良良木就算了,我很难想像班长妹会跷课呢。哈哈!对了,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创校纪念日吗?」
  「啊,那个……不是的。」
  「嗯?帽子很适合你喔……那顶帽子。」
  忍野随即盯上了羽川头上的帽子。
  这就是……专家的本领。
  「……是的。」
  「嗯——原来是这样啊。阿良良木。」
  这次,他把话题的焦点转回我身上。
  一脸轻浮的笑容。
  是平常的忍野。
  「你真的是,出外走个三步就会遇到麻烦事——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才能呢。要栽培它一下吗?哈哈!总之你们先进来吧。嗯,阿良良木老弟……老实说,我现在难得手忙脚乱呢。忙到都没时间了。 」
  「是……这样吗?」
  手忙脚乱?
  忙?
  没时间?
  这些字眼,不管哪一个都和忍野不搭轧。
  「你在……工作吗?」
  「要说是工作也是工作啦。不过没关系o阿良良木老弟就算了,要是班长妹有重要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们某种程度的通融。」
  「从刚才开始,你对我还满不客气的嘛……」
  「阿良良木老弟自己也不希望我喜欢你吧。别说那些恶心巴拉的话啦,很不愉快呢。呿、呿!」
  忍野做出要我去一边的冷淡动作。
  至少,吸血鬼的夺魄对这个男人没用……对啊,既然是把异性变成俘虏,就表示只对异性有用吧。
  「无聊的事情就别说了,快进来吧,阿良良木老弟和班长妹两个人都是。就从那边的铁丝网破洞。就跟平常一样,我们去四楼聊吧。」
  「嗯……我知道了。」
  总之,先照他的指示做吧。
  不管怎么说,多亏忍野在屋外的关系,我免去一下脚踏车就被羽川说教的命运。这真的是侥幸逃过一劫,不过对方是拥有惊人记忆力的羽川,说教的时间只是延后了而已,所以我无法尽情欢喜。延后了搞不好还会额外加算利息,一想到这点我就忧郁不已。
  穿过铁丝网后,我们拨开接近夏季而无限丛生的杂草,同时往废墟内前进。废墟内散乱的模样,也在羽川的记忆范围当中,所以她只字未提。我这么说听起来或许像一个恶质的玩笑,不过羽川在某些地方是真的对忍野抱以尊敬的眼光,因此她太过度纵容了忍野那般和社会脱节的举止。
  对。
  因为追根究抵来说,羽川未来会选择在世界各地流浪,这种称不上是出路的出路,多少是受到了走在非正规道路上的忍野咩咩的影响。但毕竟最后是羽川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我也不能从旁插嘴——
  但关于这点,我总觉得心中还有一些疙瘩在。
  「障猫。」
  爬着楼梯的同时,忍野开口说。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类动物。
  柔韧的身体、锐利的牙齿、粗糙的舌头以及钩爪是其特征——俗话说:「有能力的老鹰会将爪子藏起来(注:「有能力的老鹰会将爪子藏起来」为日本谚语,意思为「深藏不露」。)(录入附:台版於此注解错误列出上一个注解,录入版本作出以上修改,并不代表台版原意。)。」在藏爪子这方面,猫这个生物也丝毫不逊色。因为它的钩爪能够收入鞘中。脚底人类摸起来觉得很舒服的肉球,在持猎时能够消除脚步声,也是一个相当实用的器官。
  「或者称作白银猫。也称作猫之舞,不过有其他妖怪也叫这个名字所以容易搞混,最后不怎么通俗。障猫这名称才算是通称吧。障碍加上猫,障猫。没有尾巴的猫——无尾猫。是一种怪异。据说猫是在奈良时代(西元七一〇年~七九四年)开始出现在日本,是一种很有名的三味线材料——不过到了现代,猫已经变成了一种比狗还要没用的观赏动物。不会抓老鼠嘛。而且也没听说有警猫和导盲猫。要说有关怪异方面的话,我必须先提一下三大妖猫传说才行吧……哈哈,不对不对,这种事情阿良良木老弟就算了,班长妹肯定知道吧?」
  「喂,你在说羽川的时候,前面不要像在修饰一样多加一句『阿良良木老弟就算了』好吗,忍野。我越听越刺耳耶。 」
  「唉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啦,实话这种东西就是会不小心道出口嘛。」
  「你走夜路的时候给我小心一点,王八蛋。」
  「不用你担心,我是夜行性的。哈哈,说到夜行性,猫好像也是吧。」
  闲聊的同时,我们到了四楼。
  随着楼层的推进,羽川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实际上,忍野说得没错,按理来说怪异方面的事情,的确没必要对羽川多作说明——因为在黄金周时,羽川已经从忍野口中听过完全相同的内容。
  但是,那边的记忆——她恢复了吗?
  或许忍野刚才的提问,是为了确认也说不定。忍野祥祥是一个外表看似没在思考,但私底下却会做估算的男人。
  我们进到了教室内。
  依照忍野、我、羽川的顺序——
  接着,忍野回头把门关上。
  时值白昼,射进窗户——我在心理上,很难把那些装着破玻璃的东西称作窗户——的太阳光,让教室内维持了一定的光亮。
  嗯……忍不在呢。
  那家伙最近好像很少在四楼呢……啊,对了,羽川的事情让我全都忘了,关于八九寺昨天看到忍的事情,我要向忍野确认一下才行……要是八九寺没有看错的话——
  我转过身来想发问,
  几乎在同一时间,忍野冷不防地轻拍了羽川戴着帽子的头。
  轻轻一拍。
  仅仅如此——羽川就倒了下来。
  她双膝跪地,碰一声趴倒在地上。
  就像断了线一样。
  「羽、羽川!」
  「不要紧张嘛,阿良良木老弟。你还真有精神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啊?比方说看到了班长妹的猫耳,或者是看到班长妹穿睡衣的样子。」
  「你不要在惯用的口头禅后面,加上那种具体的推测好吗?这样会被人误会吧!」
  「这算不上是误会吧。班长妹坐在脚踏车后座抱着你的事情,我到现在提都没有提过呢,你反而要对我说声谢谢吧。」
  忍野说。
  一面俯视着倒地的羽川。
  「阿良良木老弟似乎已经帮我问完事情的经过了——你还满得心应手的嘛。看来傲娇妹、迷路小妹、百合妹和腼腆妹的经验不是白费的。特别是前天腼腆妹的事情,对老弟你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教训吧。」
  千石变成了腼腆妹吗。
  我想那个应该不是腼腆吧……
  不过算了,这也不到需要订正的地步。
  当务之急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羽川……你对她做了什么?」
  「所以说啊,多亏老弟你得心应手了起来,我几乎没事情可以做了,所以我稍微省略了一下步骤。」
  「省略?」
  那是什么。
  那种事情可行吗?
  「这算是一种旁门左道啦。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没什么时间。而且这个状况……我想阿良良木老弟也很清楚,与其问班长妹倒不如直接问本人比较省事。」
  「……本人,吗。」
  「因为班长妹再怎么思考,就算她的记忆恢复,也记不得吧——和她聊下去会没完没了。我冷不防打昏一个女孩子,阿良良木老弟你会变脸我能理解啦,可是这次的方法就是要趁其不备才有意义嘛。你就忍耐一下吧。」
  唉呀唉呀,这个小妞完全不肯放松警戒,要找到她心理上的破绽可费了我一番功夫呢——忍野说。
  是啊,羽川的确是那样吧。
  也就是说,忍野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羽川的动作当中,寻找那个「破绽」啰……
  「可是,你说本人……」
  「我没必要说明了吧。把这件事漂亮地处理掉吧,阿良良木老弟。要和班长妹这种头脑好的人对抗,我们这边可要先做好觉悟才行——毕竟黄金周的时候,连我也都马失前蹄了。我不会重蹈覆辙。哦,话一说完,你看,对方已经来了,阿良良木老弟。魅猫大驾光临。」
  我注意一看。
  趴倒在地上的羽川,平常绑着麻花辫的长发……正逐渐在变色。
  变色。
  不对……应该说是褪色吧。
  颜色从乌黑,变成了接近雪白的银色。
  一鼓作气,就像空气逐渐外漏般。
  「………………」
  我无言以对。
  要来找忍野之前,我心中早有某种程度的预测,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有了相当的觉悟才对——话虽如此,如此唐突的再会,还是让我藏不住心中的动摇。
  我真是单薄。
  单薄而脆弱。
  当羽川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陪在她身边——我明明发过誓的。
  猛然地——
  她自地板一跃而起。
  戴在头上的帽子,因为这股冲劲而飞掉。
  飞掉之后——帽子遮掩住的部分全显露了出来。
  刘海修齐的白发——
  以及小小的头上长出的白色猫耳。
  「喵哈哈哈——」
  接着她——
  像猫一样瞇起眼睛,宛如猫一样发出了狞笑。
  「没想到还能再见面,真叫我惊讶啊喵,人类——你好像还学不乖,又对我家主人的奶子起了色心,你还是一样废废废,喵。你想要被老娘咬死吗喵?」
  「………………」
  她用一个对话框,就十分浅显易懂地说明了自己的角色设定和定位。同时——
  黑羽川,再次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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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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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4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006

  既然黑羽川已经做了连初次见面的人也浅显易懂的亲切说明,现在再插入回想片段似乎略嫌做作:不过,姑且为了承前启后,这边先将时间轴设定在黄金周的第一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九号——距离现在约一个半月前的上午吧。当时,我为了遮掩住脖子上的齿痕而开始留长的头发,还没达到理想的长度。
  四月二十九号。
  上午。
  按照惯例,讨厌节日假日的我,那天骑着当时还健在、未被神原打烂的越野脚踏车离开家里,在城镇当中闲晃。那时候和母亲节不同,我似乎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但实际情况到底如何,我已经记不得了。唉呀,就算有目的地,我不记得的话就表示那不重要吧。
  不对。
  或许是因为途中发生的事情……太过重要了。
  对我来说,
  与其相比,其他事情似乎都变得无所谓了。
  因为……我碰巧遇到了羽川。
  我和羽川开始熟起来,是在春假的事情——就像我至今不停提及的一样,在那个时候,羽川救了我一命。
  不管是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对当时不死之身的我来说,后者的救赎更为可贵——总而言之,羽川是我的恩人。
  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心灵的救赎者。
  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她陪伴在我的身边。
  我觉得。
  真的如此觉得。
  就像战场原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时,站在楼梯转角处的那个人是我真好一样——那时候,在我身旁的人是羽川翼而不是其他人,我真的觉得太好了。
  如果是她以外的其他人,我肯定无法得救吧。
  也无法从地狱中获得解放。
  春假结束后,我和羽川编到同一班。她硬是要我当副班长。因为她深信我是不良少年,打算把我放在自己的监督之下,让我改过自新。当时,我实在没想到她会连功课方面都照顾到我——如果是平常的我,八成会严厉地拒绝她说:「要你多管闲事!」吧。那种充满误解,可说是强加于人的行为,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
  然而,我却答应了。
  因为对方是羽川。
  之后……四月这一整个月。
  我和羽川以班长和副班长的身分,负责处理了各种包括学校活动和统合班级等工作,彼此也算热络了起来——我融入了那种睽违已久的感觉当中,虽然这和我的作风不符——所以,当然,
  我看到假日穿着制服走在路上的羽川,会出声叫她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在正常的情况下。
  但是,我当下却畏缩了。
  因为走在路上的羽川翼,脸上包了一块能够遮住半边脸的白色大纱布。
  受伤。
  这种事情是人都会。
  但是,受伤的地方是脸部,而且还是那种规模的情况……并不多见。此外,她包着纱布的地方是左半边脸——这个事实似乎意味着什么。
  是我想太多了吗。
  是那个充满暴力的春假,逼迫我做出如此野蛮的联想吗?大部分的人都是右撇子,当右撇子要殴打人的脸部时,拳头多半会打中左半边吧——诸如此类的。可是,要是不这样思考,我想一般人不会这么刚好伤到那个地方吧。三年级的羽川,昨天放学之后还参加了某种运动——这种假设是最不可能的吧。
  当我陷入思考时,
  羽川也注意到我的身影。
  「啊!」
  她叫了一声,朝我定了过来。
  态度和平常一样直爽。
  「呦吼!阿良良木。」
  「……呦吼!」
  「嗯。啊!」
  这时,
  羽川做出了一个「真糗呢」的表情。
  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这话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当下会用一般人的感觉来处理这个状况,可说是逼不得已的;但对足智多谋的羽川来说,这可以说是一个大失败吧。
  不,或许可以说是成功吧。
  如果要说成功,则是大成功。
  因为羽川当时应该是拼了命地,极度不想去思考脸上纱布的事情,正因如此——
  她会像平常一样出声叫我,完全不介意纱布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出声叫我,这点是羽川这个「真正的天才」独有的大成功。
  不过,当然,
  以整体来看,这是失败的。
  我想要替她打圆场——想要假装没注意到羽川的失败,适当地对她瞎扯一番。就像那一个月来,我和羽川常闲聊的那些一样。而羽川总是会配合我的话题。
  然而,
  在这个状况下,这招实在没有效果。
  「你好温柔呢,阿良良木。」
  羽川说。
  「真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没错。
  在这个时候……也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人正是羽川。
  「陪我稍微走一下吧。」
  羽川约我。
  我没有理由拒绝。
  应该说我不可能会拒绝她。因为羽川从来没有那样约过我。我想大概那时候的羽川,希望有人可以陪在她身边吧。
  她无法独自一个人。
  不管对方是谁都行,并不是因为是我,她才开口邀约。
  只是那个时候在她身边的人,刚好是我罢了。
  以羽川的立场来看,在这种状况下我不是一个最佳人选吧——要是羽川冷静一点的话,她绝对不会选择我吧。因为我和之后遇见的八九寺真宵不同,不是一个擅长聆听的人。我很容易就会放入私人的感情,或是忍不住开口回嘴,也常常打断她说的话。
  但是,羽川高超的说话技巧,用来弥补我的缺点还绰绰有余。所以,那一串复杂的原因,我很轻松地就会意了过来。我牵着越野脚踏车和羽川并肩行走,同时我听了她的故事。
  首先。
  羽川翼没有父亲。
  当然在生物学上她有父亲;但在现实社会中,是由形单影只的母亲独力将她生下的。父亲所在何处,至今不明。她不打算去调查,就算查了恐怕也脱离不了猜测的框架,无法确实缩小范围。
  翼。
  她被取了这个名字。
  这个字有「辅佐」、「保护」的意思,象征母鸟用翅膀保护鸟蛋或小鸟一样——
  辅翼。
  翼翼。
  虽然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词汇。
  但是——最应该被保护的人,不正是被取了「翼」这个名字的她吗?究竟她的母亲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而给了她这个名宇的呢。
  又给了她什么样的责任呢。
  当时她的姓氏似乎和现在不同。
  我没去过问。
  应该说,我问不出口。
  羽川虽然想告诉我,但我打断了她。她马上就察觉了我的用意,「是吗?」她说完后,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马上就结婚了。
  是结婚,而不是再婚。
  总之——她的母亲需要一笔钱。据说当时要独力抚养羽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是距今二十年前的故事,当时的社会制度还不是很完善吧。她们*两人想要不依靠任何人独自生活下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点我不难想象。
  母亲。
  父亲。
  但结婚后,她的母亲很快就自杀了。
  以金钱为目的的结婚,很快就宣告破灭了。据说她母亲的精神状况原本就很危险。或许她是和别人生活会感到痛苦的人吧——就这样,羽川从一母一女,变成了一父一女。
  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但还是父亲。
  那个父亲的姓氏——也不是羽川。
  那个姓氏我也一样……问不出口。
  母亲自杀后过了不久,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决定续弦。当时羽川的年纪还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总而言之,这样一来又变成了一家三口。羽川身处的立场,和双亲都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知道该抱持什么样的感想才好。
  那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吗?
  我应该要同情羽川吗?
  但是,那只是一种有别于常理的发展罢了,我无法就此断言羽川是不幸的吧——羽川的生母以自杀这种不幸的结局,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但不见得连羽川都会陷入不幸的连锁当中。她被父方*,还有了一个新妈妈,这点反而也能用幸运来解读吧。
  虽然几经波折——
  光是如此还不能算是不幸。
  因此,就算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插曲:父亲过劳死,她有变成了一母一女的单亲家庭,随后继母又结婚而有了新爸爸,姓氏终于改成了「羽川」——我也不应该改变我的感想吧。
  我的同情是没有道理的。
  在这个时间点上,最可怜的人是最初的母亲和父亲——那两位死去的人而已,没有别人了。
  可是,她的人生是多么地坎坷啊。
  那一连串的事情结束时,羽川还未满三岁——是一个对事物还懵懂未知的年纪。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随波逐流,任凭命运的摆布吧。
  一直以来我都误会了。
  以为像羽川这样的善人,都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家庭环境。
  以为他们都是被神所眷爱的。
  至今我一直以为好人就是幸福的人;而坏人就是不幸的人——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我是因为休假,觉得和家人在一起很苦闷才会外出,和她相较之下我的烦恼只能算是半吊子的烦恼,远远比不上她家——
  复杂的家庭环境。
  这故事像一个荒唐的谎话。假如这话不是出自羽川口中,我肯定不会相信吧——肯定会一笑置之。因为对方是羽川,我能够肯定她不会开那种恶劣的玩笑,因此我哑口无言。也就是说,经过一番颠沛流离之后,羽川有了两位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双亲。
  她从一母一女的单亲家庭。
  变成了拖油瓶中的拖油瓶。
  「抱歉呢。」
  说完,
  羽川向我道歉。
  「刚才我说了一些坏心的话。」
  究竟那个时候,我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没什么——我是这样回答她的吗?
  不,不对。
  我是反问她:为什么,怎么这样说?
  这番话仿佛是在逼迫她,坦白自己所犯下的罪状一般。我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对严肃正经的羽川而言,那句话等于是在责备她吧。
  「因为,这是在迁怒啊。」
  羽川说。
  「听到我说这种话,你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吧?莫名其妙地听我说了这么多,说到底其实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可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点同情我,然后对抱着不合理同情的自己,产生了罪恶感对吧?你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心情变糟了吧?」
  正中红心。
  我好坏心,羽川说。
  「我利用阿良良木,来抚平自己心中的郁闷。」
  「…………」
  「我为了想让自己舒服一点,而害阿良良木心情不好——这样根本不算是在发牢骚。」
  我第一次看见如此懦弱的羽川。
  或许她脸上缠着纱布也有关系吧。
  在我心中的羽川翼,是一个耿直不屈、严肃正经、脚踏实地、聪明且公平的完美人物。
  但是,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可是……你真厉害,居然会知道那么多。」
  我说。
  「那种事情通常不会告诉本人吧?例如在小孩二十岁生日之前,会把它当作秘密之类的——」
  「因为我的父母很心直口快。在我上小学之前,他们就已经告诉我了。」
  羽川没有放慢脚步,回答说。
  「我好像真的很多余。」
  「…………」
  「可是,因为他们爱面子。总不能因为对方死掉了就把小孩扫地出门,也不能因为自己要结婚就弃养小孩吧。他们原本想把我送到儿童福利设施去的——可是,他们没有自信能够承受世人谴责他们说: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弃养年幼的小孩,所以就作罢了。」
  「………………」
  你这么说……可是——
  那些事情就算在有血缘关系的家庭之间也会发生吧。不,一切都一帆风顺的家庭,本身就是凤毛麟角吧——不管哪个家庭,都应该会有不和睦和扭曲之处吧。
  「所以我才想当一个乖孩子。」
  羽川说。
  「我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认真的班长——我也成功地变成了我打算扮演的角色。我还真是聪明呢。啊哈哈。」
  这番话多少会让我和后来听到的战场原黑仪的故事,联想在一块。就像国中时代的战场原黑仪,与高中时代的战场原黑仪——
  相似的地方不只是发型吧。
  然而,不同之处也很明显。
  因为……孩子犯错是父母亲的责任;可是父母亲犯的错误,孩子没有责任要去承担。
  「与其说是乖孩子,不如说是普通的孩子吧。」
  我沉默不语,羽川又接着说。
  「如果有一个复杂的家庭,有些人就会有偏见,认为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的小孩会有心理创伤之类的对吧。我不想被人家那样认为。所以……我早就下定决心不会因为那种程度的事情而改变自己。」
  我没有变。
  不管发生什么事。
  「我成功地扮演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了吧。」
  「这……那算普通吗?」
  普通的高中生不会在全国模拟考拿下第一名。
  也不会过着那种品行端正至极的生活。
  在我的立场,这么说原本只是想在对话中加点玩笑的成分,来缓和当下的气氛。
  「是这样吗,」
  但羽川却一脸遗憾地说。
  「果然,我太突出了吗——一个不普通的小孩,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很普通,或许太勉强了吧。我可能做过头了吧。」
  「那不是……坏事吧。」
  我说。
  「因为你活得更精彩了。」
  「没那种事。理由很简单不是吗。我就是因为在那种家庭出生长大,所以才会是个乖孩子,才会是一个聪明的小孩。」
  把不幸当作助力而努力。
  把逆境当作助力而努力……之类的。
  这的确很浅显易懂。
  「……嗯。不过呢,实际上我就是这样吧,我的情况——」
  「就算是,那也……」
  事实上她说得没错吧。
  很讽刺地,
  我不得不这么说。
  但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阿良良木,你在做什么啊?」
  突然,
  羽川改变了话题。
  表情也为之一变,变成了平常坦率的笑容。
  一如往常,反而令人生畏。
  明明我们正在聊那种话题。
  「难得的黄金周,你不读书吗?」
  「难得的黄金周,为什么我非要读书不可啊……」
  「啊哈哈。」
  羽川露出快活的笑容。
  「我啊……休假时间是散步的日子。」
  「因为我不想待在家里。和那样的父母亲,一整天都待在同一个家里……会让我浑身发抖。」
  「你们……感情不好吗?」
  「那是以前的问题。」
  羽川说。
  「现在是感情冷淡。我和父母亲之间也是……他们之间也是。明明是家人,彼此却不说话。」
  「你的父母也都——」
  「对。或许是我的关系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没有爱情了。我觉得他们要是离婚就好了,可是这又关系到面子问题啊——面子很重要嘛。听说他们要维持那种的关系,到我成年为止。啊哈哈,明明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的。」
  你别笑啊。
  别一边笑……一边说出那种话啊。
  这一点都不像羽川的作风。
  可是羽川的作风又是什么呢?
  就像平常的羽川也是羽川翼一样;眼前的羽川,不也无庸置疑地是羽川翼吗?
  但是,那时我明白了。
  完全明白了。
  我会在春假遇见羽川的理由。
  如果假日是散步日的话,那黄金周就不用说了,春假和暑假也是散步日吧——那时候我会在那里遇见羽川,当然是偶然之下的产物,但那个偶然,似乎有一个具体的理由。
  「所以,假日是散步日。」
  「……我觉得你顾虑太多了吧。」
  我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感想。
  我只能说出这种话。
  我厌恶自己的浅薄。
  关系冷淡的家庭——那也不怎么稀奇。
  像羽川这样的孩子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但是就连这样的偏见,羽川都很讨厌吧。
  羽川极度讨厌被人当作名人来看待的理由,那时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也明白她为何一直很顽固地认为:「自己是一个稍微认真,也只有这点可取的普通女孩。」的理由。那或许是我的错觉,只是我自己以为自己懂了,抑或是一种同情的感情也说不定。
  「………………」
  但是
  再次,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优等生、班长中的班长:羽川翼有一个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复杂家庭——这些我已经知道了。对我的脑袋来说,那番话略嫌复杂了些,但多亏羽川条理分明的说明,让我能够正确地掌握事情的原委。羽川会有过度认真的性格,或许就是因为有一个复杂家庭的缘故(还有羽川本人不希望别人这么想),这我也明白了。但是——
  但是。
  那没有办法说明,为什么她半边的脸会包着纱布。
  完全无法解释。
  一开始我们是在谈那个吧。
  「……是啊。」
  羽川在此也露出了「真糗呢」的表情。
  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失败出糗吗?
  「我刚才在说什么啊,这样一来,我不就真的好像在利用阿良良木,来抚平自己心中的郁闷吗。」
  「不会,那不要紧啦——」
  「你能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你不用这么说。
  对偶然在路上巧遇的我,你本来没必要开口求我的——若可以的话,你真的可以把刚才的那些,都当作是一种情绪的抒发。
  但是,想要以品行端正、正直和诚实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人的羽川翼,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向我说明脸上包纱布的理由了。
  她明明没有说明的必要。
  我也没有发问的资格。
  「我……答应你。」
  「今天早上,我被我爸打了。」
  她带着笑容,十分简单明了地告诉我说。
  那是一个害羞腼腆的笑容。
  那也和……平常一样。
  到头来,每次我都只能当一个事后诸葛;但我想或许那对羽川翼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她被父亲打的事情并不是主要的原因——她把自己被父亲打的事情告诉我,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让我知道了那件事情。
  这不是精神压力的话……又是什么呢。
  「那是被打的吗?」
  然而,当时我却没有发现。
  只有惊讶的份。
  不,要说我吓到了也行。
  我一直以为……父亲打女儿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不,我根本想都没想过。我以为那些都是连续剧或电影虚构出来的东西。那种事情和血缘关系、家庭状况根本毫无关系吧——那是不应该发生的。
  我看羽川的脸。
  被包住的左半边。
  那不是因为和父亲玩闹,以及亲密接触时所受的伤——
  「那是不对的吧!」
  家庭不和睦和扭曲。
  这本身并不是不幸。
  只要是人都会背负着某种东西——我们不能因为出身和教养的缘故,去歧视别人;同样的,也不能因为出身和教养的缘故,就去同情或是反过来去羡慕他人。就算对方背负的东西非常醒目易懂,也不代表他是一个不幸的人,可能单纯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很浅显易懂、容易发现而已。
  但是打人是不对的吧。
  羽川对我说明了理由。
  自己被打的理由。
  那个理由就连身为局外人的我,都觉得难以接受——别人家的事情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插嘴,这点我很清楚。我能不能接受,还有我的心情怎么样,根本无关紧要吧。
  简单来说,那是一件在学校也偶尔会发生的事情。
  为人耿直的羽川,多多少少会和其他人起冲突——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她的父亲罢了。
  对方只不过是用暴力来响应她罢了。
  「你家里的关系……不是很冷淡吗。」
  「可能稍微冷淡过头了吧——或许是因为我事到如今,还想要拉近彼此关系的缘故吧。我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的说。要是这样就是我的错了。因为,你想想嘛,阿良良木。假如你四十几岁了,还被一个毫无关系的十七岁丫头,用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口吻说东道西的话,你会有点光火或者是大发脾气,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可是!」
  毫无关系的十七岁丫头?
  这算什么。
  为什么你要用这种说法。
  或许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你们从三岁开始就生活在一起……应该是家人才对吧。
  「暴力是无可奈何的……你说这种话可以吗?那应该是你最不能允许的事情——」
  「有……有什么关系。也才一次而已。」
  我非常不经大脑就发火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恩人羽川,受到这种对待让我觉得很愤怒吧。但是,我的愤怒只会把羽川逼死罢了。我只不过是在羽川想要设法找出一个妥协点时,大肆宣扬自己那种不解风情的正论。
  正论总是会伤害人。
  不管什么时候。
  说什么「有什么关系,也才一次而已」。
  那才是最不应该让她说出口的话啊。
  不管对方是朋友还是老师,错就是错,不行就是不行,她总是会清楚地表达出来,这就是羽川翼的风格。所以,就算最后会被打,她对自己的父母也一样清楚地表达出是非善恶——倘若是这样,那羽川依旧是令人钦佩的羽川翼。
  但是,
  我却让她说出那种话。
  有什么关系,也才一次而已——
  那句话……是一种人生的否定。
  是一种对自我的否定。
  「我们说好了喔,阿良良木。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任何人的。」
  不告诉学校。
  不告诉警察。
  不,最重要的是在羽川面前——
  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可、可是……那种约定——」
  「……拜托你,阿良良木。」
  羽川说。
  或许她觉得约定还不够吧——她低下了头来。
  「这件事情,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如果你能保持沉默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
  「拜托你。」
  「……好。我知道了……」
  在羽川的逼迫下,我只能够说出这种话。
  我受到了这种不合道理的请求——是我害她做这种不合道理的请求,既然如此,我便无法再深入去干涉这件事情。
  因为我被她拒绝了。
  她拒绝了我……我就无法帮助她。
  人只能够自己救自己。
  「可是,你要去医院一趟才行。那个纱布是你自己包的吧?我承认你的手很巧,可是包成那样实在有点不自然。」
  「嗯……我知道了。也对,反正黄金周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我就去看一下医生好了。偶尔也要用一下健保卡才行。」
  「还有……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管我在哪里,在做什么,随时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啊哈哈!什么啊,好帅哦。」
  羽川笑了。
  用一如以往的笑容。
  「有什么事情,是指什么啊?」
  「就是说——」
  「嗯,我知道了,阿良良木。」
  接着,她开口说。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马上打电话给你的。传邮件也可以吧?」
  她说。
  话虽如此——
  到头来,黄金周那段期间,我的手机始终没有接到羽川的电话或她发出的邮件,连一次也没有。
  在必要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可是,
  在那个时候,我的救命恩人羽川,可说是完全不需要我——她虽然希望有人陪伴,但那只是单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迁怒,抚平自己的郁闷而已——在她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却狼狈地出现在她的身旁。
  她所需要的东西,是猫。
  猫。
  每个怪异的出现,都有一个适当的理由。
  接着,我们没去触碰那个话题,也不再重提,开始讨论班上之后预定要处理的事情。主要是针对文化祭。在谈论之间,我们发现了一只被车子辗死的猫。从颈部没有项圈这点来看,那应该是只野猫吧。它是一只没有尾巴的白猫。它是原本就没有尾巴的品种,还是在流浪生活时不慎弄断的呢,这点我不清楚。白猫——因看法而异,它看起来也像是银色的,但不管是哪种颜色,它身上被自己的血给染红,糟蹋了那原本的毛色。它大概是被车辗过一次后,又接二连三地被后续车辆给辗过吧,死状相当凄惨——羽川毫不犹豫,宛如理所当然一般,从人行道往车道走去,将那只猫拾起。
  「你能帮我一下吗?」
  被羽川这么一问,没有人会拒绝。
  我们把那只猫埋在附近的山里——就这样,四月二十九号,对羽川和我而言,有如恶梦般的九天中的第一天——身为序章的第一天就此落幕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和我之间的交谈,羽川记得多少呢——这我不知道。羽川那时候还是羽川,所以就算把猫埋葬的事情她还记得,但是比较详细的部分,很有可能在她丧失记忆的时候,也一并忘记了。可惜我没办法去确认——因为在确认的过程中,聪明的羽川可能就会看出端倪。
  总而言之。
  序章结束之后,接下来的故事就很单纯了。
  隔天,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是因为太闲了而跑到忍野住的补习班废墟。去看了一下忍——当时她还没有忍野忍这个名字——同时和忍野随便闲聊了一会。
  话中,包含了昨天埋葬猫的事情。
  这不是我无意间说出口的。
  而是因为我有不祥的预感。
  当时我感觉到春假的地狱,正在步步靠近。
  「阿良良木老弟,那只猫——」
  忍野瞇眼,同时向我做确认。
  「该不会是银色的猫吧……」
  从结果来看,这个闲聊发挥了功效。
  白发、白猫耳,化身为黑羽川(命名:忍野咩咩),在夜深人静的城镇当中大肆妄为,尽其暴虐之能的怪异——障猫,我们最后终于在黄金周的最后一天,五月七号将它捕获。
  刚好是第九天。
  要是到第十天,情况就会很危险。
  似乎是这个样子。
  这整件事情……可以说是速战速决,但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是勉强安全上垒。
  忍在过程当中也有协助我们(因为此功绩,忍野赐给了她忍野忍这个名字),最后我们成功封印了魅惑羽川的障猫——
  解决了问题。
  要说的话,其实很简单。
  越是复杂的问题,就越能简单解决——因为就算解决了,也不代表问题会就此消失。
  催眠状态。
  羽川没有黑羽川时候的记忆。
  所以她不知道黑羽川最初袭击的对象,就是自己现在的双亲。
  那段记忆也恢复了吗?
  我很担心这一点。
  「记忆方面没问题啦。」
  随后,
  我们立刻将自黄金周算起,间隔一个月又一周不见的黑羽川紧紧上绑(这边活用了上一次学到的教训),大致上盘问了她一下(话虽如此,但黑羽川跟先前一样说起话来只会喵来喵去,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随后我和忍野把黑羽川丢在教室里(「她」用脏话臭骂了我们,但我们只当作耳边风),移动到其他的教室去。四楼有三间教室,我们选了离刚才那间最远的一间进去后,忍野叼着没点火的香烟开口说。
  我俩面对面。
  现在轮到我和忍野对谈了。
  「只要最关键的地方没问题,我想应该就没问题啦——你要问为什么的话,是因为黑羽川期间的记忆,和班长妹是水火不容的。但是,班长妹本身的记忆可就很严重了。我想这次她的记忆不会消失吧。因为这次和上次的情况不一样,班长妹全部都自觉到了。」
  「自觉到了会很不妙吗?」
  「自觉本身不是不好。问题是『班长妹』这个人啊,阿良良木老弟。你也知道班长妹她……稍微有点聪明过头了。脑袋瓜转的速度比普通人还要快一百倍。只要有素材,她要把它们串起来构成一个记忆,我想应该很轻松吧。」
  「构成……一个记忆。」
  「上一次,黑羽川和班长妹的记忆,都消失得一乾二净——没有留下半点提示。把怪异完全封印起来,很必然地和怪异有关的记忆也会消失。结果消失的话,原因也会跟着消失。所以就算记忆前后矛盾,她也不会发现。但是,这次的情况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填充题一样。感觉就像一篇文章,四处挖掉了几个重要的地方——要正确无比地全部答对,应该是没办法啦;可是直觉敏锐的人,应该会知道里头要填哪些字进去吧?」
  「就像……国文考试一样吗。」
  国文不是我擅长的科目。
  但是,羽川可是样样精通。
  「这是无可奈何的吧——她没有连上次的记忆也恢复,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不过对羽川来说,她会很难受吧。」
  上次可说是歪打正着。
  这次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对喔,我觉得那样对班长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吧——被怪异吸引的人,之后会变得很容易遇到怪异。这点阿良良木老弟是过来人吧——要是班长妹以后也变成那样的话,早一点了解怪异是很重要的。」
  自觉是必要的,忍野说。
  或许……他说的没有错吧。
  有些时候,要事先知道才有办法去应对;而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自己也应付不来——但是,要是知道的话至少还可以逃跑。
  这样和怪异之间就能取得平衡。
  「可是……忍野。」
  我开口说。
  脑中一面想着两间教室外,被我们紧紧绑住的黑羽川。
  「为何『那家伙』……又出现了啊?黄金周的时候,我们应该确实把她封印住了才对啊。她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我可没那么说。」
  忍野摇头说。
  「障猫这种东西啊……和阿良良木老弟知道的怪异,类型又稍微不一样了。这个嘛,硬要归类的话,障猫或许比较接近百合妹那时候的猿猴——」
  「是啊……两边都是兽类嘛。」
  「嗯,只不过——之前我也说过吧?障猫这种东西,按照现实的说法就是多重人格障碍——所以黑羽川说起来,就是班长妹的黑暗面。怪异这种东西是无所不在的——可是,障猫这种怪异很极端,只存在于班长妹的体内。障猫只不过是一种契机,一个媒介……真正的问题是班长妹内心的,精神压力。」
  精神压力。
  照学者看来,那是似乎一种想要去响应一切问题的身体反应。
  「上次黑羽川和我对峙的时候,因为她先前已经尽情发泄过了,精神压力可说是大多得到了消解,我要封印她也变得很容易。可是,到头来那只不过是封印而已。她没有消失。因为我就算可以消灭怪异,也无法消除压力源。只要精神压力累积起来,她又会浮出台面了……就像气泡一样。」
  「精神压力……」
  「问题在于,这次的压力源是什么。」
  精神压力的原因,称作「压力源」。
  当然,对羽川来说,压力源应该是家庭吧。
  我是这么想的。
  「不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啦——可是阿良良木老弟,真的是这样吗?班长妹在十七年间一直压抑自己,最后精神压力才终于爆发出来。现在那个压力明明才刚解决,她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又累积相同程度的压力吗?」
  「啊——这……」
  「幸好,在那之后,班长妹就没遭到父母家暴了吧?」
  「这个嘛……好像是没有啦。」
  她一开始袭击的对象。
  是父亲和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双亲。
  现在,他们又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冷淡的家庭、不说半句话、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而已——那对羽川来说,不可能会成为精神压力。
  可是,的确……一个月实在太快了。
  要是她又被家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基本上,我有事先给她挂上铃铛啦——这次好像发挥功效了。让我们能够早期发现障猫的出现。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不过老实说,我完全没想到那个铃铛真的会响。这点是我太大意了。我原本以为,不管情况有多糟,班长妹至少可以撑到二十岁。我听说,班长妹的父母等到她成年之后打算离婚,当然班长妹也打算搬到外面去住——所以这件事情,我才没跟班长妹和阿良良木老弟你说。」
  「二十岁吗……那就跟神原相反了呢。」
  「因为『成年』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基准嘛。」
  忍野苦笑。
  「而且到那个时候,班长妹大概也够坚强了,不会被怪异给魅惑了吧……嗯。」
  「这样啊……话说回来,忍野。你所谓的铃铛是什么?」
  「就是头痛啊。黄金周的时候,班长妹也有说她会头痛吧?包含那时候在内,都是我事先做好的预防措施——可是,我好歹也应该跟老弟你说一声才对。话说,班长妹的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一个月前左右吧。」
  「嗯……一开始没有痛得很厉害……吗。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不过,看来我们似乎没什么时间去追查那个压力源了。那个压力源,可能有复数的要因纠结在一起,而且魅猫还是那副猫样,我一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连你也不懂吗?」
  刚才你还说问魅猫本人最省事。
  「我搞不懂啊。是有很多提示没错,但是都不可靠。精神压力是一种很纤细的问题,我也不能凭空猜测。哼哼,对方只不过是颗猫脑。不过我感觉她好像是故意在装傻。正因为她的本尊是班长妹,所以不能小看她。」
  「因为那家伙是你最不想与之为敌的女人。」
  「也不是与之为敌啦。」
  黑羽川。
  羽川的内心,制造出来的另一个羽川。
  是对照的——应该说,是成对的人格。
  翼除了「辅佐」以外,还有「成对」的意思在里头——诚然是一对翼形的翅膀。
  「但是,忍野,就算找出原因也没什么意义吧?不管那原因是家庭的问题,还是其他东西……消除压力源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没错,可是那种事情我和你是做不到的吧。」
  上次也是一样。
  羽川的家庭问题,我们不可能代为解决。
  就连那个问题要在什么状况下才能获得解决,我也无从想象。别人私人的问题,外人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去干涉。
  随便去干涉,是一种傲慢的行为。
  「而且这个怪异和战场原跟千石的情况不一样,会危害到其他人……类型虽然和神原的时候很像,可是案例却不一样。到头来,我想我们只能和上次一样,用治标不治本的对症疗法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啦,嗯。」
  他说起话来,实在是不干不脆。
  总觉得很不像忍野。
  障猫的事情,他还有什么东西没说吗——不对,总感觉忍野今天从说话前开始,样子就一直很奇怪。在这种太阳高挂的上午,他就已经在屋外活动这点,已经可以算是异常了——
  「你干么啊,忍野。讲话怎么这么模棱两可。你该不会又想要刁难人了吧?毕竟是这种事情,我知道你不会像千石的时候那么爽快啦——」
  我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很清楚羽川和千石不同,她不只是一个被害者。我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是羽川在依赖怪异。我也知道忍野咩咩的个性最讨厌这种事情。
  要依赖的时候就尽情依赖——
  不需要的时候,就把怪异当成麻烦。
  那样对怪异太缺乏敬意了。
  「——可是,这次的事情你也有责任吧?你已经从羽川那边收了十万块日币吧。结果这次又延续上次,又发生了同样的状况。我觉得你身为一个专家,应该要付违约金吧。你的售后服务没做好。就跟你刚才说的一样,要是你把羽川挂铃铛的事情,事先告诉我的话——」
  「你要这样说也对啦——」
  忍野很意外地,居然没有反驳。
  这个反应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呢,阿良良木老弟,班长妹虽然变成那样,可是她和猫耳很速配呢。哈哈!我想起《猫咪幻想曲》这本书了。你看过吗?就是那个猫部猫老师的——」
  「貓部貓老師是《金魚注意報!》的作者吧!不要因為都是貓就把他們混在一起好嗎……你、忍野,你該不會是想隱瞞什麼吧?」(注:《貓咪幻想曲》原名ねこねこ幻想曲,台未發行。《金魚注意報!》也譯作金魚學園、娛樂金魚眼。)
  「你在說什麼啊。我不可能会做出隐瞒那种不实的行为吧。说到猫耳,这么说来则卷阿拉蕾好像也常常戴猫耳对吧(注:则卷阿拉蕾:漫画《怪博士与机器娃娃》的主角。台也译为「丁小雨」。)。唉呀,现在回想起来,那部漫画当时是走在时代的尖端呢。她是猫耳、萝莉、机器人、眼镜女、妹系再加上紫色头发,还有一堆奇怪的口头禅喔。」
  「你不说我倒是没注意到,这么说的确没错啦……我原本是很想称赞你观察入微的啦;可是忍野,那和羽川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嗯、嗯、嗯——」
  他在隐瞒什么……
  他绝对在隐瞒什么……
  「喂!忍野,你也差不多——」
  「噗呸啵!」(注:此为《怪博士与机械娃娃》中某角色的口头禅。)
  「这是能够分辨世间酸甜苦辣的大人,该用的打混方式吗?」
  「嗯——基本上大人就是这样啦。」
  「那我不想长大了!」
  算了,就当作他没有用「噗呸啵」来打混好了。
  要是他真的有东西要隐瞒我的话,又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东西想破头了还是不知道,因此我没办法,只好半强制地将话题继续往前推。
  「总之,忍野,你把忍带过来吧。对方是妖猫,我们只能请忍帮忙解决了吧?当然忍不会那么简单就帮我们吧,不过只要用我的血来交换的话——」
  「嗯——或许吧。可是呢,有时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幸会呼朋引伴——」
  「………………」
  话中有话也要有个限度吧。
  拜托你适可而止,我可是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况且,这次又和羽川有关。
  上次她不需要我:但是这次,她清楚地指名要我帮助她。我绝对要陪在她身边。
  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要陪伴在她的身边。
  「……奇怪?」
  此时,
  我再次想起了那件事——没错,刚才我原本想问忍野的。今天早上,八九寺告诉我的有关忍的事情,事到如今,我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应该说,我从来没有好的预感过!
  「忍野……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还真巧呢。我也想要阿良良木老弟你问我一个问题。」
  「忍她怎么了?」
  「嗯,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忍野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回答说。他像一个终于能够为犯行自白的罪人,又像是因为对方的发问而获得解脱一样。
  「小忍她,踏上寻找自己的旅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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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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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验证团员

15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007

  时间转眼间,就到了深夜。
  我骑上脚踏车,跑遍了城镇各角落——找遍了所有我想得到的地方,这样还嫌不够,我还重复骑了同样的路线两次,名副其实骑遍了各角落,但依旧没有任何的成果,这时我才终于觉得自己累了。
  一路上,我不吃不暍,
  也不休息,不停踩着脚踏车——连续九个小时。
  老实说,我自己也感到惊讶。
  居然要把自己操到这种地步,身体才会感觉到疲惫。前几天我才刚喂血给忍,但那效力大概都被拿来恢复手脚的体力了吧。
  类人的吸血鬼。
  类吸血鬼的人类。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边了。
  忍野忍。
  吸血鬼会离家出走,实在是荒唐至极。而且还身无分文,除了身上的衣物别无他物,就这样突然不见人影——这已经算是失踪了吧。那算哪门子的吸血鬼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幸会呼朋引伴。
  这两句话实在说的很贴切。
  忍野说他发现忍不见,是在今天早上——后来他又回想起,好像从昨天中午开始,他就没看到忍了。
  根据八九寺的证词,昨天她在国道上的Mister Donut附近看到金发女孩,是在傍晚五点左右——也就是说,那个女孩就是当时已经失踪的忍野忍吧。
  以小孩的脚程,不可能跑太远。
  不过才这么一天——何况现在的忍已经不是传说的吸血鬼,几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从体力方面来看,她远比不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不,我不在她身边的话,她的能力连一个普通的小孩都不如。身上仅存的能力,也几乎受到了限制。
  她会觉得疲惫,也会感到饥饿。
  ……喂,慢着。
  是啊,不管她有没有走到Mister Donut还是怎么样,她都身无分文。
  这么说来,她现在正在饿肚子吗?
  在这个城镇当中的某处……一个人饿着肚子。
  「……………………」
  我骑着脚踏车东奔西跑的时候——大约过了正午左右吧,我差点撞到走在路上的八九寺真宵。这是本日第二次的巧遇。能够在一天之内,和见面机会可遇不可求的八九寺见上两次面,让我很想细细品尝这股幸运感,但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况且,这次严格来说算不上是巧遇(当然第一次也是),因为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镇中四处乱骑,迟早会遇见她的。
  「何良良木哥哥。」
  「终于变成单纯的印刷错误了吗……」
  「抱歉。我口误。」
  就这样打过招呼后,我拜托八九寺将昨天看到忍的事情,再说得更详细一些。
  「这么说来,」
  八九寺说。
  「总觉得,她看起来好像很寂寞。」
  「看起来好像很寂寞——」
  「对。」
  八九寺神情严肃地说。
  「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
  迷路的小孩。
  这句话——从八九寺口中说出来,说服力就是不一样。
  从过去一直在迷路的她口中……
  「我知道了。」
  八九寺点头说。
  「我也会尽我所能,去找那个女孩子的。」
  「你愿意帮我吗?」
  「对。阿良良木哥哥,要找迷路的小孩,谨慎的心和人手是不可缺少的。要是你想要全部都一手包办的话,有时候去找木乃伊,结果自己也变成了金字塔喔。」(注:原本应该「去找木乃伊,结果自己也变成了木乃伊」。比喻去找人结果自己也一去不回。)
  「变成金字塔?格局好大!」
  「阿良良木哥哥也不要太Minustic,请坚强地去面对吧。」(注:同之前的Plus+tic八九寺以为Minus+tic就会变成悲观的,其实没这个字。
  「Minustic实在是错很大!」
  「找迷路的小孩,的确是『城池必争』的紧急事态,可是你要冷静一点才行。」
  「你说得没错,但是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分秒必争』。」
  「我要是看到她的话,虽然我无法靠近她,不过我会用公共电话打手机联络你的。」
  「……你会用公共电话吗?」
  「那还用说。机械方面的东西可是我的强项。」
  「怎么和今天早上的说法完全相反……」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二0一一年以后还能够继续看电视的天才喔。」
  「不管怎么样,你再强也只能到看地上数字放送的程度吗……」
  「单波段(One Seg)是一种狗对吧(汪)?」(注:单波段的One,音似日文中的狗叫声。)
  「你是白痴!」
  玩笑姑且不论。
  不管她对机械擅不擅长,应该都会用公共电话吧。唯独这种时候,我才会想感谢这个公共电话还健在的乡下城镇。我的故乡有一个悲哀的传说:「零星分布在镇内的便利商店必会有停车场,甚至连柏青哥店也盛行不起来而倒闭。」这可不是浪得虚名。
  传说就先不管,随后我和八九寺分开了。
  我都和八九寺见到面了,所以肯定也找得到忍——我的心情稍微乐观了点后,脑中开始思考。
  八九寺愿意帮忙让我很感谢没错,可是她和忍(年纪看起来)没差多少,不能对她抱有过度的期待。某些地方是小孩子才会去寻找、去躲藏的,抑或是有些空间只有小孩子才进得去,所以这方面可以期待她的帮助;虽然八九寺的活动范围比一般的小孩大上许多,但应该也有其限度。以一个小孩来说,活动能力也是有极限的吧。
  但是,我需要人手。
  八九寺说得没错。
  因此,
  在接近四点的时候,我打了通电话到千石家里。她读的国中和我以前一样,所以只要她放学后不在外闲逛,现在差不多已经到家了。印象中她好像没参加社团活动。
  老实说,她在家的可能性不算高;不过很幸运的是,她正好在家。
  「历哥哥。」
  千石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看来在不用面对面的电话中,千石情绪起伏也会不一样。我觉得这孩子快点办支手机比较好。
  「历哥哥。你这么快就打电话给抚子了?……抚子好高兴。」
  「嗯……昨天刚问到电话今天就打给你,真是不好意思。那个……」
  嗯——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
  因为这次和八九寺的时候不一样,我必须从头对千石做说明……
  「……?怎么了吗?历哥哥。」
  「啊,没什么……那个……」
  「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我口齿不清,千石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要说发生了什么事——」
  「总、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喔,历哥哥。对、对了。抚子先说一件有趣的事情给你听。」
  「………………」
  真是语出惊人啊。
  事先作出宣言,说待会说的事情会很有趣,这还真是自信满满啊。
  「就是啊。女仆这种工作,在漫画和卡通里面看起来很轻松又很有人气,其实却意外地辛苦呢。」
  「那个『超爱大熊猫』就是你吗!?」
  难怪笑点会那么难懂!
  你绝对没有参加过联谊吧!
  不要写个明信片就变成另一个人了……
  「你、你冷静一点了吗?历哥哥。」
  「嗯……绕了一圈之后,我觉得冷静一点了。」
  虽然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慌张。
  可是呢,现在怎么表达并不重要。
  「然后?历哥哥找抚子有事吧?」
  「嗯……千石。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想要拜托抚子……什么事情?」
  「我想请你帮我找忍。」
  最后,我决定开门见山地说。
  「有直接看过忍的人,包含你在内也没有几个……要是你能帮我,那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要找她……她不见了吗?那位……嗯——小忍。」
  「对。」
  「不是单纯的……外出吗?」
  「她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这、这样啊……」
  我感觉到话筒的另一头——
  传来了一股踌躇的气息。
  啊!对喔,我太粗心了,千石之前说忍一直猛瞪她——所以她本能性地对忍感到害怕。
  八成是这样吧,我在内心下了判断。
  不管是哪种间接的方式,千石都不应该再和怪异扯上关系——这是我先前的想法才对。现在我怎么能主动把她拉进这个世界呢,就算现在的状况需要人手……
  「抱歉,千石。我这样太强求了。我——」
  「不、不会。历哥哥,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是指——」
  「抚子只是觉得如果马上回答的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假……请让抚子帮忙。拜托。」
  「嗯……可是,真的可以吗?」
  「嗯。」
  很难得的,
  千石强而有力地回应说。
  这是因为电话的关系吗?
  因为我们没有面对面的缘故吗?
  「抚子没关系……只要能够回报历哥哥的恩情。历哥哥现在在找忍吗?就跟帮抚子的时候一样。」
  「嗯?……是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能不帮忙了。」
  我就不能不帮忙了。
  你愿意为我说出这样的话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有危险啦……可是我没办法完全保证你的安全喔。虽然忍的力量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但是她还是吸血鬼……」
  「没关系。」
  千石说。
  那位内向的干石,语气当真强而有力。
  「我不要紧的。请让我帮忙。」
  那强而有力的感觉,让开口拜托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之后,千石似乎马上就出门去找忍了。
  我那时候,原本很想就此松一口气。有当面看过忍的人愿意帮忙,让我觉得非常感激——但光是这样,还无法让我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因为干石不会骑脚踏车。
  应该说,她似乎没有脚踏车。
  几天前去那间废弃神社时,千石没有骑脚踏车过去的理由就在于此。这样一来,她只能用徒步的方式寻找,机动力方面和八九寺一样,不能抱太大的期望。
  机动力吗……
  机动力啊。
  虽然一直拜托人会让我不好意思,可是事到如今,那家伙的帮助不可或缺。因为目前直接看过忍的人,连我在内只有六个人而已——其中,羽川翼变成了黑羽川被绑了起来;而忍野咩咩要负责看守她。
  剩下的四个人,除了我和千石以外还有两人。
  那两个人也要问她们一下才行。
  首先,先从比较好说话的神原骏河开始。
  我在手机的电话簿中选了她的名字。现在已经放学了,她在学校手机应该也会开机——不对,几天前才刚办手机的神原,会知道学校有规定放学后可以开手机吗?
  「我是神原骏河。」
  她还是一样报上全名。
  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神原骏河。拿手绝活是B键冲刺。」(注:超级玛莉里的招式,按住B键时移动速会加快。)
  「…………」
  那的确是她本人的拿手绝活。
  不是达急动,也非缩地法。
  看来,这点我不能说她是在唬烂了。
  「神原骏河。职业是阿良良木学长的性奴。」
  「这点绝对是在唬烂!」
  「嗯。这个声音和吐槽方式是阿良良木学长吧。」
  「你连是谁都不知道,就不要说出那种没经过大脑的话啦,王八蛋!」
  「性奴学长不喜欢吗?刚开始我有想到了另一个更适合我的头衔,可是那实在有点重咸了,所以我就自主规制掉了。」
  「连你都自主规制掉的头衔,我光想就觉得很可怕!」
  还有,
  你快点学会用电话簿的功能吧。
  「神原。你现在在学校?」
  「没有,我已经离开学校了。」
  「咦?是吗?文化祭的准备呢?」
  「今天不是轮到我。」
  「这样啊。轮班制吗……你们班还真团结啊。我真羡慕。」
  原来如此。
  不在学校的话,那就无关有没有开机了。
  「那个,神原,那你现在在家吗?」
  「不,我也不在家。怎么了,以阿良良木学长来说还真稀奇啊,居然连续猜错两次。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学长,现在我在附近超级市场的游戏区,正在玩『时髦魔女Love &Berry』(注56:时髦魔女Love &Berry,一种刷卡片的游戏机,相当于女生版的「甲虫王者」。)呢。」
  「那种东西谁想得到啊!」
  每次都出乎我意料之外!
  你偶尔也照我的预测去行动吧!
  「可是这就奇怪了,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那是高中生会玩得兴高采烈的游戏吗……?」
  「学长在说什么啊。好玩的游戏没有年龄之分。光是今天我已经花了快三千块了。后面还有好几个小孩子在排队,不过我完全没打算要让给他们玩。」
  「仗着钱多霸占机台实在太过分了吧你!你现在马上停止游戏,让给那些小孩子玩!」
  「呜。像阿良良木学长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会跟刚才被我轰回去的店员讲一样的话。」
  「你把店员轰回去了?」
  「对方真的发火了,我也只好来真的凶回去。」
  「不对!对方真的发火了,你就应该认真地道歉才对!」
  「不过就算是同一句话,假如那是阿良良木学长的命令,那我也只能听从了。那我接下来就玩旁边的甲虫王者……」
  「不要光只是在玩!」
  「失去玩乐的心是不可以的,阿良良木学长。玩乐比学习更重要,所以人类才会成长,编织出历史。对了对了,说到玩,前阵子我和三个朋友用扑克牌在玩大富豪的时候啊——」
  「原来『挥棒的姿势』就是你吗!?」
  这个学妹真是够了。
  可爱的程度已经破表了。
  爱之深而爱之切啊。(注:此句改自爱之深而恨之切。原意是指越爱一个人就会越他。)
  「那么,阿良良木学长。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吧。」
  「嗯……」
  我和这家伙要是不先玩一下相声,就没办法说正经话。就把至今的对话,当作是必不可少的开场白吧。
  「神原,我想要借助你的力量。」
  「说什么借啊,这话太奇怪了。我的力量打从一开始就是阿良良木学长的。我该做什么,学长只要给我一个指示就好。」
  「…………」
  好酷……
  酷得好成熟。
  明明刚才还在玩小孩子玩的游戏……
  我突然想到,为何这家伙回事这种冷硬派的性格呢……唯独这一点,不是受到战场原的影响吧?
  「我希望你帮我找一下忍。那个小鬼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简单来说就是失踪了。」
  「这样啊。知道了。我听到这边就足够了。简单来说,我只要脱光就行了吧?」
  「你这么想脱的话,下次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我会把你全身扒光的!要不然我们两个脱光光坦诚相见也行!哈哈,我要是脱了可是很壮观的喔!所以拜托你了神原,这边你就忍耐一下,用普通的方法去找忍吧!很遗憾我现在最期待的人就是你了!把你那双比脚踏车还要快的脚借给我吧!」
  「说什么借啊,这话太奇怪了。我的小腿肚、大腿、膝盖后方、小腿、踁股和脚踝,打从一开始就是阿良良木学长的啊。」
  「你那种说法不怎么冷硬喔!」
  「什么?学长说脚底吗?真不愧是阿良良木学长,胆敢说出那种不畏惧神明的癖好……」
  「我没说吧!」
  你果然是个大色女。
  战场原之前还帮你说过话,现在完全泡汤了!
  「你太看得起我了。阿良良木学长,我的这种*度,听到『女性专用车辆』这个词都会让我觉得很猥亵呢。」
  「那种人现在全日本只有你一个而已!」
  「这样啊,我们说了这么多,阿良良木学长终于承认我是你的性奴隶了吗?」
  「不对!我从头到尾没说过奴隶这两个字!」
  「啊!对了,阿良良木学长,说到癖好啊——」
  「你这家伙,还想继续聊『癖好』这个话题,对它深入探讨吗?我们还是高中生喔……?」
  「把它换成伤风败俗的行为也行。阿良良木学长,听说你昨天晚上对战场原学姊做了伤风败俗的行为对吧。」
  「………………」
  你为什么会知道。
  不,也没为什么,在这个状况下答案只有一个……
  「嗯。是学姊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和学长在星空下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情。」
  「接吻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行为吧!」
  或许也在其延伸范围内啦,但我就是不想那么认为,这是因为我还是个小鬼的缘故吗……
  「那是战场原小姐告诉你的吗……」
  那家伙还真是毫不隐瞒啊……
  我们是男女朋友,所以我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可是我觉得她那样有点没神经。
  「你是今天在学校听她说的?」
  「不是,我是昨天晚上听到的。该说听吗……学姊在凌晨突然打电话给我,结果我被迫听她炫耀了五个多小时。」
  「这种学姊还真让人头痛!」
  就算她从天文台回去之后马上打电话,这样算下来也几乎是通宵没睡吧。早上遇到她的时候,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困啊……那家伙的脸上是戴着铁面具吗。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也要有个限度吧。
  可是,炫耀……那应该可以算是炫耀吧。我完全看不出来战场原会做出那种自我炫耀的事情;不过她和神原除了是学姊学妹外,更是女生啊。
  原来战场原会把这种事情说出去吗。
  她的这一面让我略感意外。
  「让我向学长说一声恭喜吧。」
  「嗯……多谢了。」
  「不过,希望学长不要因为这样就以为自己赢了。」
  「你在向我宣战吗!」
  「爱就是毫不保留地夺取……先从接吻开始!」
  「从接吻开始可以吗!」
  对话完全偏离主题了。
  但是,这家伙拥有的机动力,要弥补这段浪费掉的时间还绰绰有余……
  有能力家伙,基本上就是占便宜。
  因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
  「总之,嗯。简单来说,我只要去找那个可爱的金发女孩就行了吧。学长的话我确实了解了。如果这是阿良良木学长的请求,那我就使出全力来奔跑吧。呼呼呼!这个世界虽然很大,但是能够让我使出全力来奔跑的,只有阿良良木学长、战场原学姊,还有BL小说的发售日而已。」
  「要我不怕别人误会直接说的话,把我和BL小说排在一起,实在让我有点高兴不起来啊……!」
  应该说我很排斥。
  最后一项希望你能另外分类。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我只要是BL几乎所有类型都吃得下去喔,可是里面也是有我不喜欢的类型啦……遇到那种小说的话,我就没办法全力奔跑了。」
  「谁问你这个啦!」
  而且,
  你只是没有全力奔跑而已,到头来还不是会买。
  「而且神原,你在退出篮球社之前,比赛的时候应该都是全力在奔跑的吧。」
  「真要我说的话,其实没有喔。因为我要是全力奔跑的话,体育馆的地板会被我踩得坑坑洞洞的。」
  「你是战车之类的吗!?」
  「而且,学长你想想,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移动速度要是太快会有残像吧?篮球是五对五的运动,分身术是犯规的。」
  「你不要随便把这个世界的常理,弄得乱七八糟的好吗!有怪异来捣乱就已经够了,人类的动作最好是会有残像啦!」
  「人数怎么样不是重点啦,最重要的是会先被判走步。」
  「球场里面如果有选手分身的话,裁判还会那么冷静地去抓那种初学者才会犯的规吗?」
  「我最多可以分身成九个人。要是还可以再多一个人的话,我就可以自己做比赛的想象练习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做得到的话,谁受得了啊!就算你说明得再怎么具体,我都不会被你骗到的啦!」
  「不过,如果阿良良木学长的请求,那就另当别论了。今天我就解除好久没有解开的限制器,使出全力奔跑吧。」
  「该怎么说呢,我现在突然有点想要阻止你了!」
  我不知道哪个部分是开玩笑的。
  这学妹真的是一个超级危险人物。
  就跟洲际弹道飞弹一样。
  「你阻止我也没用,阿良良木学长。我已经收到学长的命令了,我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我发誓我会奔跑到精疲力尽为止。」
  「你不用那么勉强自己吧?你是跑得很快没错,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自己很不擅长跑长距离的吗?」
  「嗯?啊啊!那是在角色性质尚未成型的最初阶段所做的设定,所以学长不用太在意。」
  「扯什么设定啊!」
  「如果学长真的很在意的话,我也可以变回初期的设定啦。」
  「别说得好像是游戏的设定画面一样!」
  算了。
  神原的不擅长和我所说的不擅长,是完全不同类的东西,所以我不用太过担心吧。
  「呼呼呼呼!不过,现在收到阿良良木学长命令的我,名字要是和以前一样,似乎有点不自然啊。进化过的我,应该要换一个名字才对。没错,我已经不是神原骏河了——我是神原Ω。」
  「我都快爱上你了!」
  「顺便说一下,海浜公园进化之后,就会变成海兵公园。」(注58:在日文中,「海兵一次是海军陆战队的意思。)
  「那座公园顿时变得好伟大,让我完全不想靠近了!」
  「注意落石会变成注意陨石。」
  「进化得太夸张了吧!」
  我要是进化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咧。
  这让我有点好奇。
  「那就先这样,神原你要是找到忍的话……那个,你的话该怎么办呢,你还有左手应该没问题吧……不对,只有左手还是满危险的,你要是找到忍的话不要太靠近她,马上跟我联络。」
  「嗯?我不能冲过去抱紧她吗?」
  「不行!」
  带有双重否定的不行。
  不管她是冲过去抱她,或者是靠近她都会惹来麻烦。
  「且慢。你要是看扁我的话,会让我很伤脑筋的,阿良良木学长。只要能够抱到小女孩,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拜托你珍惜生命吧……况且,就算抱到小女孩又能怎样?」
  「只要小女孩够可爱,就会让人觉得很幸福了不是吗!」
  「我被凶了!」
  我被学妹凶了!
  理由是因为我不知道「只要小女孩够可爱,就会让人觉得很幸福」这个道理!
  「你的主张主义先不管啦……现在能和忍抗衡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目前只剩下我而已——忍野因为一些缘故脱不了身。所以……」
  「我知道了。」
  「我也有拜托千石帮忙,要是你们在路上遇到的话,记得交换一下情报……啊!对了,神原,千石把灯笼裤和学校泳装拿给我了。」
  「喔喔,是吗。她应该没有洗吧?」
  「没有,她好像已经洗过了。」
  「怎么会这样!」
  神原放声大叫。
  这家伙的个性……真是够了。
  「愚蠢啊……洗干净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没想到阿良良木学长居然会原谅那种暴行,实在太不像学长的风格了。」
  「神原,在你心目中我的风格到底是什么……?就是不让国中女生洗自己穿过的灯笼裤和学校泳装吗……?」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先给我希望,最后再让我绝望……要是我手边有氰酸钾的话,我肯定会自杀吧……」
  「手边有氰酸钾这种假设,打从一开始就很荒唐无稽……」
  有需要到闹自杀的地步吗。
  这就是你的风格吗?
  「没想到我必须要对阿良良木学长说出这种话,我真的觉得很遗憾,不过没办法,我必须要请学长为这个失态赎罪。」
  「…………」
  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要是在这边折损了神原的干劲就不妙了……
  有能力的家伙真的是占便宜啊……
  「可以吧?」
  「好啦、好啦……要我干么你就说吧。」
  「爱只要说一次就可以了,阿良良木学长。」(注:日文中的好,音近「爱」。)
  「这罗曼蒂克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
  「总之,我赎罪、我赎罪。我一定赎罪啦。我该怎么做才是?」
  「这个嘛。就请学长穿上灯笼裤和学校泳装,然后睡一个晚上,让衣服上面吸满汗水之后不要洗直接拿来还给我,这样我就原谅学长。」
  「要是我真的照做的话,我和你都会变成无与伦比的大变态喔!不对,你的程度大概会比我还要危险吧……!」
  「能够和阿良良木学长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不亦乐乎。」
  「抱歉,神原!我没有打算陪你一起去死!」
  「不想和我一起死的话,我还有强迫自杀这个方法。」
  「那是杀人吧!」
  「那就请学长重新考虑一下吧。」
  「不对,是你要改变想法!」
  「总之,千石也要帮忙找吗?这样看来,除了我们之外……应该还有几个人会帮忙吧。」
  「是啊,我们在这边说了一堆废话后,现在我这样说可能没有说服力啦——现在是分秒必争。帮我一把吧,神原。」
  「当然。我清楚到都快飙泪了。这边要是不帮忙我就不是我了。一切都遵照学长的指示。」
  说完,神原挂上了电话。
  她刚才说人在附近的超级市场,这附近说到超级市场也就这么一问而已……那间超市可说是这个乡下城镇的生命线,我真的开始担心神原的B键冲刺会把那边的地板踩得坑坑洞洞的——不过呢,扣掉这既莫名其妙又非现实的担心,神原是一个可靠的伙伴。
  再来是最后一个人。
  最后一个曾经亲眼看过忍的人——
  战场原黑仪,我拨了一通电话给她。
  铃声响了非常久……我差不多等了二十秒左右吧。正当电话差点转入语音信箱的前一刻,她终于接起了电话。
  「我不去。」
  「………………」
  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吃了闭门羹。
  这家伙是超能力者吗。
  而且她还拒绝我……
  「……你好像响了很久才接电话喔,出了什么事吗?」
  「嗯?没啊?我只是觉得接电话很麻烦,手机就一直放在口袋里,也没看是谁打来的,可是铃声实在很烦所以我就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是阿良良木你,我就想说不用接也没差吧,然后想要按下电源键把铃声停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按到通话键,没办法我才接电话的。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种人谁还会有事情找你啊!」
  这家伙好过分。
  就算隔着电话,火力也不逊色。
  「那先不管了,战场原……你听我说。」
  「不要。你才要听我说。前几天,我和朋友两个人去录像带出租店啊——」
  「原来那个『削苹果前进』就是你吗!还有,这几年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你,居然会捏造出那种『和朋友很和睦』的故事,还寄信到那种听众来信的节目去,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那封原本很有趣的明信片,突然变得很可悲!」
  话说回来,那个广播节目收听率这么高是怎么样!
  大家都在听吗?
  没在听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个?
  该死,我太落伍了!
  「我说,战场原。你听我说啦。」
  「你都跪下来求我了,我也没办法不听吧。」
  「谁下跪啦!」
  「是什么事情?」
  「……忍不见了。」
  「忍?是那个金发女孩对吧?」
  「对。」
  「嗯。」
  她没有任何感想吗?
  真是一个态度平静又冷淡的家伙。
  唉呀,她们虽然见过面,但从没聊过天,也没打过交道——这点不只是战场原,神原和千石也一样。六个人当中知道忍个性的,只有我和忍野……还有羽川而已。
  「因为这样……阿良良木才不惜逃课跑去找她的吗?」
  「对。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帮我的忙,有亲眼看过忍的人——」
  「可是,」
  战场原打断了我的话。
  「今天早上你说的『人道救援』,不是指这件事吧——因为阿良良木你绝对不会称呼地为『人』的。」
  「羽川同学,今天没来学校呢。」
  战场原语气平静地接着说。
  话中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感情。电话的另一头,她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蛋,似乎浮现在我的眼前。主动打电话给神原臭屁了一整晚的人,真的是这家伙吗……
  「这两者有关系吗——啊啊!你不用回答我没关系。你的沉默已经给我答案了。」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回答。对,你说得没错。羽川的——」
  「对了,忍野先生之前好像有说过……羽川同学的事情,那孩子帮了很多忙之类的。简单来说,事情是这样吗?为了要帮助羽川同学,需要那孩子的力量,可是她因为其他的原因现在失踪了。」
  「你的直觉还真敏锐啊……而且记忆力也真好。」
  「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的。我连缣仓幕府创建的时间,都还记得呢。」
  「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年号背诵吧……」
  「无法建立一个好国家,缣仓幕府。」
  「好讨人厌的背诵方式啊!」(注:日本习惯用谐音来背诵年号。嫌仓幕府创建的年1172年,1172谐音相当于「好国家」,一般的背诵方式是「建立一个好国家吧,镰仓幕府」。)
  「阿良良木上战场原说。「羽川同学和那孩子的事情,你都一样很担心呢——没有偏颇,一样公平呢。应该先担心哪一边,明明就一目了然的说……这真的很像你的作风呢。」
  「…………?」
  她在说什么?
  优先?
  这状况不是谁优先的问题吧?
  这次和千石的情况不同,我不用去选择应该先救谁才对。
  「不去。」
  接着,战场原重申。
  「我不去。」
  「喂,战场原——」
  「因为我要准备文化祭的东西。」
  「不是……那我知道啦,可是现在——」
  「是羽川同学交代我处理的。」
  那是一句强而有力的话。
  话中伴随着意志——就像一把出鞘的刀一样,强而有力。
  「我不能丢下这边的工作不管……羽川同学越是被逼到困境,我就更要完成我的任务。」
  没错——
  那不是普通的文化祭准备工作。
  那是羽川在杯怪异逼到绝境的时候,还不忘交代战场原去处理的事情。我不能要她翘掉那个工作,跑去找忍。
  「羽川同学不在,老实说命令系统整个就是乱七八糟……没一件事情能够顺利处理的。她真的一直在处理这种事吗?居然弄了一个这么非比寻常的时间表,她真是疯了。现在就连负责协助的你都不在——老实说,光是现在这样讲电话我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那些几乎都是羽川一个人在弄的啦。」
  那家伙为了班上,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呢。而且……她又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让班上的人无法察觉到她的忙碌,不让周围的人看到她的辛苦呢?那些工作量就算让她忙到不可开交也不奇怪,她却从未展现出忙碌的一面,也不说半句抱怨的话。她做任何事情都一样——努力本身不算厉害。厉害的是,她可以不让周围的人察觉她很忙碌。就连一直在旁辅佐她的我,都很难完全掌握羽川辛苦的程度。
  真是的。
  那家伙是真正的天才,只有她——
  不过,我真希望你不要说和男朋友讲电话是在浪费时间啊,黑仪同学……
  「看来,今天我大概要弄到很晚才能回家吧——离校时间我看是没办法遵守了。有可能还要带回家弄吧。这么庞大的工作量,她之前居然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处理好,这已经达到让人惊叹的水平了。我说,阿良良木,你就照平常一样贯彻自己的作风吧;我也会这么做的。」
  「也好……那么,」
  在清楚认识到目前的状况后,
  我说。
  「学校那边就拜托你了。办一个快乐的文化祭吧。」
  「是啊。我会的。」
  她的语气一如往常地平静。
  完全没流露出任何感情。
  但是,这话确实是从战场原的口中说出来的。
  「那先这样……我会再跟你联络的。」
  「啊,阿良良木。我想说一句话,可以吗?」
  「干么?」
  「傲娇服务。」
  最后,战场原开口说。
  以平静的语调。
  「你可不要误会喔,我可不是在担心阿良良木你——不过,要是你没有回来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喔。」
  语毕,她就挂断了电话。
  我差点连意识都跟着中断,但还是设法招架了下来。
  啊咧!真是的,我真的……真的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就算她会说我词汇贫乏也罢,每当我们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会让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真的太喜欢她了。
  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真是……我绝对会回来吧。
  如果有你在等待我的话。
  「……你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吧。」
  总之。
  我已经拜托完所有能求助的对象了。
  我的联络网络只有高中三年级生的程度,也没多了不起,从整体大局来看,这点程度的帮助或许只能求个心安,状况不会因此有多大的改变,但是——
  她们让我有恃而无恐。
  我踩着踏板、踩着踏板、踩着踏板、踩着踏板、踩着踏板、踩着踏板——在那之后,又过了三个小时。
  搜索的时间,至今共花了九个小时。
  现在是晚上七点。
  时间一转眼,就入夜了。
  我一路上不吃不喝,
  没有休息——
  现在终于感觉到疲惫了。
  「可是,忍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居然会离家出走。
  居然会失踪。
  居然会踏上寻找自己的旅途。
  你明明无处可去啊——
  就跟我一样。
  一切的肇始,是在春假。
  从二年级的结业式开始的。
  事到如今,已经一段时间前的事情了。
  我知道怪异的存在,
  变成了怪异本身……
  而后,不停遇到这一类的事情。
  鬼。
  猫。
  螃蟹。
  蜗牛。
  猿猴。
  蛇。
  然后又是……猫。
  妖猫——障猫。
  黑羽川——另一个羽川。
  妖猫那一类的东西,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化身[x]类。先把老婆婆咬死后,化身成老婆婆的模样,再把来到家里的人咬死——这类的传说多得不胜枚举。
  猫会化身[x]类。
  然后……吃人。
  但是,障猫的情况却和传说完全相反——不对,是同样的传说,只不过是从别种角度去解释而已吧。不是猫化身[x]类……而是人类变成猫。化身[x]类的妖猫,会因为举止不自然而露出马脚;但是,障猫却能将那种不自然的举止,当做是多重人格来解释。若针对这点来看,障猫就像是被狐狸魅惑了一样。许多有关障猫的民间传说,多半是以下的模式:贤慧的妻子,每晚都化身成*妇到镇上闲逛,最后云游的僧侣(或武士及猎人)认定那是妖猫在作怪,一刀砍死了妖猫后,结果发现那只妖猫就是妻子本人。
  若光从这结果来判断,没错,这个传说当中,猫本身从未出现过。无尾白猫成了一种装饰,或是炒热故事的一种要素,只是稍微点到为止罢了——故事的主题和主轴,从头到尾都是人类本身。
  人类的表里。
  里层的羽川——黑暗[x]的羽川翼。
  不对……颜色上来说应该是白色的吧。
  无论如何,羽川的人格被吞噬掉这点,是千真万确的。
  我真想听听神原的意见。
  事情演变成这样后,障猫和神原的猿猴,或许很类似也说不定——然而只是类似,其实似是而非。两者最大的差异在于:猿猴只不过是基于正当的契约,去实现神原的愿望:但障猫却是彻彻底底,无条件、无限制地和羽川翼站在同一阵在线。黄金周的时候,最后她虽然带着恶意和敌意,袭击了我和忍野以及羽川本人——但那一切也都是为了羽川。就算那不是羽川希望或祈愿的结果,猫依旧是羽川的盟友。
  岂止是盟友,猫就是她本人。
  猫和神原的猿猴之间的差异,就在于此。
  神原目前应该还在为我奔跑。
  然而……却没有联络。
  我没有收到任何人的联络。
  别说是头绪了,我连半点线索都找不到。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发的小孩在这个城镇中,应该可说是最引人瞩目的存在才对——但我却没打听到半点目击证词。
  该不会,忍已经离开这座城镇了?
  不对,光凭小孩子的脚程……没错。
  忍不在我的身旁……理当什么都做不到。
  我抬头仰望天空。
  夜晚。
  夜幕低垂。
  星空,虽然完全比不上昨晚天文台的景象,但还是一片十分美丽的星空。我总觉得以后这样仰望夜空,似乎会成为一种习惯——因为这是我和战场原共同的回忆。
  她说——
  全部。
  她说:我能够给阿良良木你的,只有这些——
  可是不对,不是那样的。
  现在我的心中,还有满满的回忆。
  不光是星空的回忆——从最初在楼梯上的接触开始,直到现在的一切。
  回忆……记忆。
  羽川的记忆……已经不会消失了。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忘记和怪异有关的所有记忆——然而,其实关于记忆方面,忍野说得没错吧。
  不光是他话中的含意。
  我自己其实也不想忘记。
  不想忘记春假的事情。
  不想忘记那个地狱。
  因为,这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忍,忍野忍.」
  我绝对要找到你。
  肯定要把你找出来。
  因为我已经决定这辈子,都要背负着你的事情活下去了。
  「好……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了。」
  我再次踩动脚踏板。稍微休息片刻后,我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这副身体实在是无法用常理来衡量。
  星空先不去理会——现在夜己深了。
  再过一会儿,就必须请还是国中生的千石先行返家。这样一来,我方仅存的战力又会被削弱。正因为情况特殊,我没办法请警方帮忙协寻……
  而且,夜晚也有些不妙。
  吸血鬼想当然耳是夜行者。忍现在虽然称不上是吸血鬼,但她在夜晚活动方面的限制的确比较少——夜幕越深越沉,她的力量也会随之增强。
  危险度也会增高。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七点……还剩下两小时左右,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要加紧脚步才行——我换成站姿,想要猛力踩动踏板时,突然吭啷一声,脚踏车有如紧急刹车般,速度随即降了下来,左右的踏板也变得很沉重。
  起初我以为是我太操脚踏车,结果害车子故障了。可能是车链断掉,或是爆胎吧……然而,答案却不是如此。
  真相是因为,有人跳上了我脚踏车的后座。
  不,对方应该不能算是人。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猫才对。
  「…………」
  「喵呜!」
  对了……
  猫和吸血鬼一样……也是夜行性动物。
  对方一头白发、猫耳,身穿睡衣——
  是一位我非常熟识的女性。
  她脱下了眼镜,因为晚上她的视力极佳。
  那眼神非常地[x]……与其说是眼神如何,倒不如说是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x]到,让人无法从她原本的五官来作联想。
  她的外套脱掉了——大概是因为太热的关系吧。这代表北风与太阳的故事是正确的吧……我在如此偶然的情况下,将羽川穿着睡衣的身姿一览无遗;然而,羽川现在身处这个状态,也让我心中的喜悦跟着打了对折。
  如此这般。
  黑羽川出现在我的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
  「喵噜噜!」
  「快回答我。」
  我不想听你那种假惺惺的猫叫声。
  黑羽川在那栋旧补习班被五花大绑后,应该受到忍野的严密监视才对。
  「别这样说喵,人类。呼噜呼噜。」
  「你发出那种撒娇的声音也没用。」
  「哼。也没为什喵啊。别那样瞪我嘛,人类。我也不知道为什喵,只不过是随便挣扎一下,刚才绳子就自己松掉了喵。」
  「刚才……?」
  啊!原来如此。
  是因为夜行性。
  黄金周时,羽川也曾短暂地恢复意识过,但那只限于白天。这个怪异在晚上,力量和支配力会获得压倒性地提升。原来如此,这一点也和神原的猿猴十分类似。
  「喵哈哈哈哈!」
  黑羽川快活地笑了。
  这笑声八成没有任何意义。
  单纯只是笑而已。
  她的智商也跟猫一样——忍野说她的真面目是班长妹,所以要多加小心之类的,但我却不那么认为……这个状态下的羽川翼,看起来没什么心机。
  不对。
  这个状态下的羽川翼,已经是内在的人格。
  要是有心机,应该会表现出来才对。
  「可是,忍野的监视怎么了……」
  「我可是猫耶。要悄悄移动不发出声音,根本是轻而易举喵。」
  「的确是……这么说来——」
  忍野……你这次很没用喔。
  实在有点不像你。
  我们跑到旧补习班时,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嘴里也一直含糊其词,这些都可以用「因为忍失踪了」来作说明(他跑到屋外也是为了找忍吧);但我无法想象他会如此轻易地就让黑羽川脱逃……
  他才刚让忍跑掉而已。
  他不是一个会接连两次犯下相同错误的男人。
  这样一来……难道忍野那家伙是别有用心,也就是故意要放走黑羽川的……?他在捆绑的时候,事先将绳索弄成到了晚上就会被解开的程度(障猫的说法:「绳子就自己松掉了。」也印证了这一点),接着黑羽川逃出大楼时,他也刻意视若无睹……
  黑羽川会知道我在哪里,单纯只是靠嗅觉和听觉吧。
  猫就是靠这两种武器来狩猎。
  但问题是,为何重获自由的黑羽川要跑来找我?我要的不是方法,而是理由。假设忍野真的故意让黑羽川跑掉,那个有如看透一切的男人,当然也预料到黑羽川之后会采取的行动……
  假如真是如此,那用意何在?
  这点……我也不明白。
  不过,那家伙说「没时间」,而不惜用旁门左道的方法,强制性地把障猫给叫出来——只为了听她本人说明原因。他那时候说自己和我一样听完之后也一头雾水,其实那只是他的韬晦之计,从黑羽川的那番毫无脉络可循的话语中,虽然不至于找到什么头绪和线索,但他其实也听出了一点蛛丝马迹吧……
  「喂,猫……」
  「干喵?」
  「………………」
  我从脚踏车上下来,单手撑着龙头,转头面向坐在后座的黑羽川,顿时,我不自觉地将原本想要提出的问题,吞回了肚子里。
  我瞠目结舌。
  呜哇……脱掉外套之后,她的身型清楚地展露了出来。女生穿睡衣的样子,其实冷静想想,那种东西只不过是普通的睡衣罢了;但就算我心里明白,还是觉得她无比地性感。我要收回刚才喜悦打对折的那句话。因为她现在稍微动一下,胸部就会「弹摇摇摇~」。是弹摇摇摇~喔。人类的身体发出这种拟声词可不妙啊。总觉得我现在,已经不想去管之后的故事发展和剧情脉络,只想和这家伙通宵玩一整晚的跳绳。
  神原是言行很色;羽川是身体很色……
  而且还是猫耳。
  如果她现在是黑发的话——一想到这点,就会让我兴奋得浑身发抖。
  从繁衍物种观点来看,外观上的性感是绝对必要的,但有必要性感到这种地步吗。
  「你怎喵啦?」
  「啊、啊啊!那个……」
  这家伙在黄金周的时候,还穿着内衣裤胡作非为呢……和之前比起来,穿睡衣算好多了吧。不论羽川的记忆恢复到哪种程度,唯独那个部分,我觉得应该永远从她的脑中消失才对。
  「……那个,猫。我现在念的东西,你跟着覆诵一遍。斜七十七度的排列,哭哭马嘶叫,把七百五十CC摩托车七台轻松地排成一列眺望远方。」
  「斜喵十喵度的喵列,喵喵马喵叫,把喵百喵十CC喵托车喵台喵喵地排成喵列喵望远方。」(注:阿良良木念的文章没有实质含意,只不过那些单字在曰文中都是「NA」开头。而发「NA」字时无法准确发音,会变成「NYA(音同:喵)」。)
  「好——可——爱!」
  我藉由萌猫语言,来取代玩跳绳。
  随机应变这方面,我真是一个天才。
  不对!
  「我是想问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喵,我是来打招呼的喵。」
  黑羽川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我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我想要帮助人类喵。」
  「帮助人类……?」
  「你可别喵会喔,人类——我已经不打算再跟你打啦。刚才我就喵过了吧?」
  「刚才……?」
  啊……是在说中午的时候吗。
  她把接近半天前的事情,称作「刚才」。真不愧是怪异,对时间方面的掌握……不对,这个情况下,或许只是因为猫的智商无法掌握时间观念而已。
  况且,
  「你有……说过吗?」
  「啊!我可能没喵过吧。喵呦,怎样都没差啦。因为我刚才已经喵过啦。这次我不打算乱来啦——因为我没有那种心情喵。」
  「………………」
  我能……相信她吗?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6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若从上次的事情来思考,我绝对不可能相信她……但那是指「正常情况下」,跟这只猫较劲的时候,想太多反而才是傻子呢。
  既然她说不打算……那就是不打算吧。
  还有——
  她说是来帮我的,那就应该是真的来帮我的吧。
  「可是……这是为什么?你就像是……羽川的精神压力吧?你是为了消除羽川的精神压力,而出现的第二个人格——」
  那就是……恶梦的开端。
  这只猫曾经袭击过她的双亲,以及无辜的行人——总而言之,她四处作恶,目中无人到了极点。从受害规模来看,她造成的伤害虽不及春假的地狱;但若从她所带来的恐惧来看,障猫甚至已经凌驾于吸血鬼之上。因为她无差别地袭击人们,其气势就像一个血气方刚的青春期少年,半夜潜入学校将玻璃打烂一样。那种消除精神压力的方法,简直是毫无道理。
  「所以你不要喵会喔——我虽然这样,还是很喵谢你的。在普通的情况下,我可能要花上一年吧,多亏了你才让我只花了九天,就喵除了主人的压力——」
  啊啊……!
  还能用那种角度来看事情吗。
  没错,站在障猫的角度来看,这家伙只要能够抒发羽川的精神压力即可,不管是采取不经大脑的方式,还是最有效率的手段,对她来说都没有关系。
  怪异永远都是合理主义。
  「原来如此……能够快点找到忍,对你来说也有好处。所以我和你现在是利害关系一致——」
  「就是这样喵。」
  「……很好。」我点头回应。
  虽然我心中还有些许的疑问,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既然这样,那就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吧。」
  「喵哈哈!这个情况就是名副其实的『连猫的手都想借』吗?」(注:「连毛的手都借」是日本的惯用句,形容十分忙碌的意思。)
  「…………」
  我的羽川不会因为那种无聊的玩笑,而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
  不过她是羽川的里层人格。
  我总觉得有点泄气啊。
  「不是手,应该说是嗅觉和听觉比较贴切。你曾经和忍交手过,应该知道她的味道和声音吧。你只要帮我寻找她的味道和声音就好。」
  「嗯——我喵道了。」
  「那我就四处骑一下,你要是有什么发现的话,就告诉我一声吧。」
  我重新跨上脚踏车。
  后座载着黑羽川。
  此时,要是说我心中没有一丝的邪念八成是骗人的。应该说绝对是骗人的。上午我载羽川时的那股丰满触感,我依旧记忆犹新。然而,我这低级下流的企图,将会让我遭受到无可匹敌的现世报。
  「呜哇……!」
  我反射性地自脚踏车上滚落。脚踏车也顺势发出声响倒了下来。唯独一个人,不对,是一只猫——黑羽川灵巧地跳起,腾空翻转了一圈后,华丽地着地。
  真不愧是猫。
  不过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
  「嗯?你怎喵啦?人类。」
  「……啊,呜啊……啊。」
  障猫,即是触猫。(注:障猫在日文中,汉字也能写作触猫。)
  这妖猫最明显的特征,若用时下流行的洋文来说,就是energy Drain(能量吸取)。也因此,与其说他是一般的妖猫,倒不如说他比较接近梦魔、色魔或咒灵。即是魅猫。一种会让人类憔悴的怪异——被那种怪异碰到的人类,体力和精力会被完全吸干。虽然没有让人致死的案例,但黄金周的时候,有人因此被送进了医院。
  入院者两名.
  就是羽川的双亲。
  唉呀,不过他们三天左右就出院了。
  我被那种怪异,猛然地从后座来一个熊抱……因为只有短短一瞬间,而且那招能够无视某种程度的抵抗,然而现在的黑羽川和黄金周时不同,身上有穿着衣服(虽然是睡衣),因此我的能量没被她瞬间吸干;可是,我现在身上穿的也是单薄的衣物,所以元气大伤。刚才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体力,瞬间就蒸发殆尽。
  能量吸取。
  可是我敢说一句话。
  就算倒下,我也无怨无悔!
  要是一直说这种话,我可能真的会被人误会……虽然我没必要顾虑别人在想什么,不过战场原那家伙,别看她那个样子,第六感可是很神准的……
  一切小心为上。
  「啊!我喵道了。人类,你因为主人的肉弹太舒服,所以窒息昏倒了吧!」
  「我是一个白痴,不过你也挺白痴的……」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吗。
  障猫的能量吸取是直接碰触型的常驻能力,所以和猫本身的意志无关吧……
  「喵呦人类,如果你这么想摸的话,只要条件谈得拢,我可以让你揉一下这两颗肉弹喔。」
  「别把你主人的贞操拿来卖,你这魅猫。」
  「揉一次,一片鲤鱼干。」
  「好贱价!」
  羽川翼的贞操,好贱价!
  如果真的是这种价格的话,我马上就用预付的方式,和你签下六十年的专属契约!
  「什么嘛。不然一个木天蓼……不,一罐猫罐头!」
  「就算你换东西也没用,你要先离开『一』这个数字才行!还是说你只会数到一而已!」
  嗯——
  好奇怪的感觉。
  黄金周可说是不久前的事情,现在我居然可以和当时拼得你死我活的对手,像这样普通地聊天……
  怪异的态度……取决于你对应的方式吗?
  对应……是吗。
  「你居然把我当成笨蛋,让我喵点不愉快喔……既然这样,人类,我们就来比谁比较笨吧喵!」
  「那种毫无意义的比赛,我才不想比勒!」
  「比赛的项目是将棋!」
  「两个笨蛋要是真的用将棋来决胜负的话,那个场面可能会逊到让人不堪入目吧!」
  将棋。
  一种任何人都知道规则,却很难玩得好的竞技——从这个层面来看,在这个国家恐怕可以和棒球相提并论吧。
  「嗯——那这样怎喵样?我们拿一个马表,看谁刚好停在一喵钟谁就赢了喵!」
  「好朴素!」
  应该说,
  那样测不出智商吧。
  我拾起倒地的脚踏车……不愧是菜篮车,坚固到莫名其妙的地步,这点程度的撞击只能让它的菜篮歪掉,其他地方毫发无伤。
  「那菜篮车我就随便找个地方停,我们两个人用走的去找人比较好……速度上虽然会比较慢,不过用走的可以找得比较仔细。」
  「喵。」
  「周围变得这么暗,就算金发很醒目,用人的眼睛还是看不太清楚……就靠你啦。」
  「包在我身上喵。」
  我牵着脚踏车,迈出步伐。黑羽川跟在我身后……不对,她超越了我,开始往前走,有如在前导一般。这只猫真的很笨……一看到会动的东西就会想要超过他,这或许是本能吧。
  猫和怪谈……似乎密不可分。
  从这层意思上来看,妖猫可说是一种最浅显易懂的怪异吧——除了吸血鬼以外,我至今遇到的各种怪异中,猫确实是最主流的一种。唉呀,妖猫这个总称姑且不论,障猫这个单独个体名在黄金周之前,孤陋寡闻的找可说是从未听过。
  嗯——可是该怎么说呢……现在我带着穿睡衣的黑羽川走在路上,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会是什么感觉呢……一个高中男生带着涉世未深的猫耳女走在路上……看起来到底会像什么样子啊。应该不会有人觉得猫耳是真货吧,而且穿睡衣也比只穿内衣裤好上几百倍……不过我看还是回旧补习班一趟,拿一下帽子和外套比较好吧。
  可是,要让野兽穿衣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这点不只限于猫……现在她没把睡衣脱掉,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
  算了,没差吧。
  事到如今也无须在意。
  我和二年级的明星——神原骏河挽着手走在街上的事情,已经谣言满天飞了,现在再多一条带着猫耳美少女走在街上的谣言,我也不痛不痒。神原和八九寺倒是还好,待会要是遇到千石的话,要解释黑羽川的事情似乎会花上一番功夫,但既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那就听天由命吧。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把忍找出来。
  我比较担心的是羽川的名誉问题,不过她身上的睡衣,看起来勉强可以算是便服,而且眼镜也拿掉,发型也不一样了,最重要的是发色还从乌黑变成了雪白,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话,肯定没有半个人会觉得这家伙是羽川吧。不管是染是拔,发色都不可能白得如此彻底。还有,她的表情也判若两人……就连我在黄金周初次遇见黑羽川时,也认不出她是何方神圣.我是勉强用腰的形状——不对,因为羽川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才有办法看穿黑羽川的真面目。
  而且,
  眼前的她……也是羽川翼。
  另一个羽川。
  表里一体,表里当中的里层。
  「喂!人类。」
  黑羽川在前方开口说。
  「我现在要做什么事情啊喵?」
  「………………」
  智商跟猫一样……
  这家伙真的靠得住吗……
  走了一段路后,我们来到了书店——以本地最大为豪、之前我和羽川一起来买参考书的书店。现在是营业时间所以店门还开着……没进去光顾就把脚踏车停在这里,实在让人有点过意不去,但我情非得已。脚踏车就放在这边吧。
  接着,我们再度出发。
  忍的味道,现在还闻不到。
  ……这么说来,猫的嗅觉比人类敏锐这点我可以想象,但要是换算成实际的数值,究竟是多少呢……?应该比不上狗吧。
  「喂!人类。」
  「干么?妖猫。」
  「你和我打完之后,好像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吧?和我们。」
  「……啥啊,是忍野告诉你的吗?」
  他在看守的时候说的吗?
  真要说的话,这的确很像他的作风。
  因为他是大嘴巴嘛。
  「是啊。有螃蟹、蜗牛、猿猴和蛇。」
  「是鵺吗?」
  「不要只对猿猴和蛇有反应……螃蟹和蜗牛跑哪去啦。还有,你不要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啦。」
  羽川给人的印象越来越恶化了。
  真希望你这只猫可以让我看看她的知性面,就算是一点也好。
  「然后我是……鬼。」
  「嗯。喵。」
  黑羽川说。
  「人类……你们称呼我们为怪异……关于这一点你怎喵想啊?」
  「我怎么想……」
  猫不愧是夜行性动物,晚上说话似乎多少可以沟通……上次也有这种情况——可是,最根本的地方还是没有改变。
  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文意上实在暧昧不清。
  「不是,要是你自以为已经和我们很熟的话,那我就要咬你一口才行喵。怪异是怪异,人类是人类……喵。不能混为一谈喵。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水火不容的喵。」
  「我……听不太懂。你到底跟我说什么?」
  「听不懂是因为你太笨啦,喵。」
  「这话从你嘴巴里头跑出来最伤人了!」
  「哼。你这句话真的是伤痕累累的……喵?喵——怎喵说的来着?」
  「要是你什么都没想到的话,就不要乘着兴头乱说话!不会说话的人还想要说好听的话,这世界上没有比这画面还要更让人心痛了!」
  对话完全没有进展。
  说到底,我们现在到底在说什么来着?
  「简单来说,要习惯怪异是没办法的事情吗?这一点我自己也有实际的体会啦……我每次遇到的时候都会很狼狈,慌慌张张地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实在是没出息到了极点。没办法像忍野那样。」
  忍野咩咩。
  专家——妖怪变化的权威。
  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他到底是怎么踏进这一行的——我对他的背景几乎一无所知。这么说来,他好像说过以前是读神道系的大学来着……可是,那个经历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我也搞不清楚。他是那种会看心情,想到什么就随便乱说的人。
  「不是,我想说的不是那个喵。比如说人类,你能想象那个吸血鬼失踪的理由吗喵?」
  「……完全想不到。」
  「对吧?也就是说,你对我们只有那点程度的了解。我想那个夏威夷衫大概已经猜到了吧喵。因为……那家伙知道。」
  「知道——」
  「知道自己的身分,喵。」
  「………………」
  随便乱出手……就会吃到苦头。
  是这个意思吗?
  别说是手,我连脖子都伸出去了,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那我已经吃不完兜着走了。我只不过是被浪卷走,顺着浪头随波逐流而已——根本称不上是习惯了。
  更何况,对方是忍。
  她是传说中的吸血鬼,有贵族血统。
  「你……从忍野那边,听到了有关我和忍的事情吗?你是清楚明白我和忍之间的关系,才说那种话的吗?」
  「我没听到那么详细的地步……可能有听到啦喵,不过我已经忘啦。我应该有最低限度的理解啦喵。」
  「你的说法还真随便啊,喂。」
  「随便归随便,大致上的情况我还是知道喵……喵呦,我说『大致上』可不是在说主人的肉弹喔!」(注:日父中,「大致上」和「大胸部」问音。)
  「…………」
  这个玩笑我实在连半点知性美都感觉不到……
  要说是[x]笑话,倒不如说是低级笑话比较贴切。
  「怪异的事情,怪异最清楚了——因为,我们都一样喵。」
  「一样……」
  我觉得以怪异的种类来看,你们差很多就是了。
  虽然同样是「非人之物」……不对,也不见得是如此。
  「一样是……怪异。」
  「我不是在说什么难懂的事情喵——反正那种困难的东西,我也不会说。你听好了,人类,打从一开始怪异这个词,就已经说尽了一切。」
  黑羽川说。
  「怪异——就是奇怪而异常之物,喵。和人类不一样的东西。正因为这样,要是人类习惯我们,那我们可就完蛋啦喵。如果变成那样,我们就不奇怪也不异常了。我们必须被信仰、被畏惧、被害怕、被疏远、被供奉、被尊敬、被厌恶、被忌讳、被祈求才行——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存在。」
  「………………」
  「要是被人习惯,那就太不象话啦。」
  要是被当成朋友对待,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黑羽川总结说。
  我总觉得她是在叮咛我。可是她说的确实没错……我自己曾经有一半以上变成怪异过,两者的分界因而变得暧昧不清。过度去意识他们会产生问题;但若完全不去管他们,也同样会跑出问题来。
  我是不是把忍——
  当成了普通小孩在对待呢?
  不知不觉间,
  我虽然不称呼她为「人类」,
  但是在心中,是不是一直认为她是普通的小孩呢?
  「咦……可是,等一下,你……该不会想说这就是理由吧?」
  「喵?」
  「因为我那样看待忍的缘故,所以身为怪异的忍才会消失不见?」
  吸血鬼。
  但是……她现在是类吸血鬼。
  那是一个有关身分的问题。
  神奇的是忍野也有说过:小忍踏上寻找自己的旅途。
  现在的忍,无法认识自己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吧喵。那喵深入的地方我不清楚——我们虽然一样,不过是不同种的东西喵。可是,人类,你最好记住这一点……是哪一点来着?」
  「连你自己都忘了吗!」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啦喵。人类。我们是很自然地存在于此——但是如果我们的存在被认为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话,就会变成普通的现实喵。」
  鬼只是……普通的血液异常。
  猫只是……普通的多重人格。
  螃蟹只是……普通的病。
  蜗牛只是……普通的迷路小孩。
  猿猴只是……普通的拦路魔。
  蛇只是……普通的疼痛。
  怪异……会变成普通的现实。
  「到头来,你是想说这个科学万能的世界中,没有怪异的容身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那种无聊的说法来解释啰?」
  「不对喵。只是不能以至今的型态继续存在罢了——我们是无时无刻、无所不在的喵。只要有你们人类存在。」
  「你们一路上……就是那样和人类一起定过来的吗?」
  「没错喵。」
  似乎是这样。
  障猫。
  「不过话说回来……我完全闻不到耶喵。」
  「嗯?啊,忍的味道吗……没有半点气味吗?」
  「她的味道很特别,要是闻到我马上就会喵道啦……我说人类,你确定那个吸血鬼真的外出了喵?」
  「嗯……这点我想错不了。至少,她有被人目击到一次。」
  「是吗。她会不会假装外出,其实是潜伏在那栋废墟里头啊……?」
  「以你来说,这个脑筋动得不错嘛……我都没有想到呢。」
  「有没有可能她出去之后,又回到那栋建筑物里面?那里都是那个吸血鬼的味道,有可能会分辨不出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忍野应该会发现吧……」
  味道分辨不出来……吗。
  ……嗯,我刚才好像想到什么事情……是什么来着?我不知道……喂喂,这样的话,我不就没资格批评这只妖猫了吗。这样真的会变成在比赛谁比较笨了。
  我的智商跟猫一样吗。
  这个嘛……
  「啊,对了——那我们先到忍之前被目击到的地方去吧。虽然会偏离路线,不过只要从Mister Donut那边……去追忍的味道就好。」
  「嗯——追味道这个说法感觉有点奇怪——严格来说,我不是靠味道的浓度来判断的喵。」
  「是吗?」
  「老实说,溜出那栋建筑物后,我刚开始原本打算自己去找那个吸血鬼的……所以,那问叫作Mister Donut的店大概我也有去过吧。」
  「搞屁啊。那么重要的事情你早点说嘛。」
  这样就没必要变更路线了。如果要用味道追人,找过一次的地方再去就没意义了。
  「抱歉,我忘啦喵。」
  「………………」
  我现在深切地觉得,我们有必要将同样的路线,反反复覆不停定个几趟。
  「可是……她的味道途中就突然消失了。」
  「消失——」
  「也就是说,我没办法追到她的人喵……所以人类,我要问你。那个吸血鬼现在能发挥出多少吸血鬼的能力喵?要是她能神出鬼没,或者是化身成影子或黑暗的话,老实说我没办法找到她。」
  「吸血鬼方面的能力,你可以当作她几乎完全无法使用。现在的她,能力方面几乎都受到了限制——就算她能使用,也必须要待在我身旁才行。这个礼拜一我才刚喂她喝过血,所以她能进行某种程度的活动,可是如果我不在她身边的话,她就只是一个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不是怪异。
  而是……现实。
  但是这种认知……是错误的吗。
  「嗯——这样一来的话……」
  黑羽川小声呢喃。
  她似乎在浪费自己的脑力。
  「可是这样想的话,实在太……」
  「干么啊。你不要一个人思考啊。在我们人类的世界有这么一句成语:『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喔?诸葛亮是什么东西?」
  「………………」
  是什么东西呢?
  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而且,我们又不是三个人,喵。」
  「是没错啦。」
  「是一个人和一只猫……喵。」
  黑羽川说。
  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和一只猫。
  这不是因为……她只会数到一的缘故吧。
  「总之……人类。事到如今,我想用普通的方法是找不到那个吸血鬼的喵。」
  「她有没有可能已经离开城镇了?可是,刚才我说的话反过来想想,现在那家伙的活动范围,没办法离我那么——」
  严格上来说……也不是不行。
  只是那么做的话,她的存在有可能会灰飞烟灭。
  「吸血鬼吸血的意义……喵。」
  「嗄?」
  「吸血鬼会吸食人血——可是,填饱肚子的吸血和制造同伴的吸血,两者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
  这点我知道。
  我在春假的时候有听过——可是,这只猫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明明智商就跟猫一样……啊,原来如此,智商和知识是不一样的。羽川和黑羽川在智商方面虽有差距,但在知识方面却有某种程度的共通吧。
  「或许也可以说,就是因为那样她才会逃走的吧喵——」
  「啊?那是什么意思?」
  「……你真是迟钝。」
  黑羽川一脸惊愕地说。
  「我哪里迎钝了?」
  「我说你察觉力很差喵。」
  「我的察觉力的确不算好啦……」
  「我说你这扇金属窗框关不紧喵。」
  「我又不是窗框。」(注:日文中,察觉力和金属窗框同音。)
  「那个吸血鬼,从那个叫春假的时候和你认识之后,就一直看着你和我们不停扯上关系,我想她的心情应该不是很好受吧。这就是我想说的。」
  「你的意思是说,她因为被拿来和包括你在内的怪异排在一起,自己的特异性逐渐变淡了?所以她才没办法继续待在旧补习班——」
  「你真是迟钝。」
  黑羽川重复说道。
  迟钝……总觉得,这句话让我有点反感。
  「听说野兽在察觉到自己的死期之后,会从人前消失不见——吸血鬼也是这样吗喵?」
  「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
  「在怪异面前,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不过,要是之后找不到吸血鬼的话,你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样我会很伤脑筋的。而且羽川也会无法复原——」
  「问题只有那里吗?扣掉我主人的事情不谈……对你来说,那个吸血鬼最好是消失不见比较好吗?」
  「…………?」
  这只猫在说什么啊?
  意思我有点听不太懂。
  「你身上还残留有不完全的吸血鬼味道,那是因为她的关系吧?你刚才不是有说过喂她喝血之类的吗。也就是说,要是那个吸血鬼就此消失的话,你就能够变回一个普通的人类。」
  能够从吸血鬼——
  变回普通的人类。
  只要弃忍于不顾。
  「那种事情……我不可能做得到吧。我没办法丢下她不管。我——」
  倘若羽川是我的恩人,
  忍就是我的被害者。
  「我就算死在她手上,都不能有半句怨言。我犯下的罪孽就是如此地深重。」
  「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你只是舍不得放弃不死之身吧喵?」
  「那你就错了。」
  我说。
  「要是那家伙明天就死去,我的生命也可以在明天就画下句号。」
  「……嗯。原来如此喵。」
  那是一种感情栘入喵。
  黑羽川说。
  或许她说得没错吧——那是我单方面的感情。站在忍的角度来看,她会觉得困扰或是讨厌也是无可厚非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忍才会离开也说不定。
  「而且,猫,你的假设前提不成立。扣掉你主人的事情不谈?那是不可能的。不好意思,我必须要请你回去,永远都不要再出来了——我可不想重蹈黄金周的覆辙。」
  「这样啊。但是人类,那不是绝对不可能的假设喔。有一个方法就算不用依靠吸血鬼,也可以让我回去。」
  「……?有吗?」
  有那种方法吗……?
  如果短时间之内做得到的话,那倒是正合我意。
  以十天为限——也就是说,最糟的情况下只要和上次一样,在九天以内解决这件事情即可。
  「黄金周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吗喵。我是主人压力的化身——也就是说只要解决压力的根源,我也会消失喵。」
  「嗯……」
  上次这只障猫,用能量吸取把羽川的双亲送进医院之后,羽川曾经短暂恢复意识过——那是因为她的压力,藉由那样而得到大幅纾解的缘故吧。不过羽川经年累积的压力并没有因此而抒发完,最后又马上变回黑羽川了。
  压力的根源……吗。
  「这一点忍野也有想过……可是我们没时间去找压力的根源吧。感觉上这次不是因为家人的关系——」
  「有必要去找吗喵?问我不就知道了。」
  「……啊,对喔。」
  我太大意了。
  既然这家伙是羽川压力的化身,那她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甚至比羽川本人清楚——那精神压力的真面目以及压力源。就是因为这样,这家伙之前才会第一个拿羽川的父母开刀。
  「不对,猫,这样还是有问题。就算我们知道压力源,也没办法去消除它。因为那是羽川本人自己的问题——」
  烦恼无法经他人之手,只能靠自己解决。
  羽川双亲的事情……我无能为力。
  其他的烦恼也是一样的。
  「不管那个压力源是什么……唉呀,是什么我是有点在意啦。从时间点来看,应该是未来出路的事情吧?现在想想,之前我们在书店聊到未来的事情时,她的头就开始痛了。当时她的外表看起来没有犹豫,不过内心其实——」
  「不是未来出路的事情喵。」
  「是吗?」
  「而且……这个烦恼,这个精神压力,我觉得你可以轻松解决喵。」
  「很简单?」
  「很简单喵。」
  「羽川会因为简单的事情而烦恼吗?不对,有些事情就是因为简单才会烦恼……嗯?不过,猫,你刚才说『我可以轻松解决』,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做得到的话,任何人都做得到吧。
  但是,羽川会因为一件任何人都能解决的事情……而心烦吗?我做得到的事情,羽川本人没理由做不到——
  我偶然看了一下右手的手表。
  夜又更深了。
  这个时间战场原再怎么样,也应该从学校返家了吧——不过,她好像说过要把工作带回家做之类的,所以真正辛苦的可能是从现在开始吧。能够处理羽川手边工作的人,仔细想想我们班上只有战场原有那种能耐吧……就算羽川的头上长出猫耳,在人选方面似乎也不会出错。
  人选啊。
  但假设真是这样,她提拔我当班上的副班长,实在是所选非人啊……因为这样,羽川的工作量几乎等于倍增了。唉呀,如果是她的话,就算工作量变成十倍,她也能轻松完成吧。
  「真是的喵,人类。我的主人——」
  黑羽川有些支支吾吾。
  「她喜欢你啊喵。」
  「……嗄?」
  「所以,我想只要你和主人交往,我就会消失吧——喵?你怎么啦?」
  「…………没事。」
  我停下了脚步。
  应该说……我连思考也停住了。
  那是什么鬼?
  「你那是哪一国的玩笑?我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吐槽的喔……还有,以玩笑来说,那也太过恶质了吧。这个世界上有些谎可以说,有些谎不能——」
  「你很笨耶,人类。你觉得我有那种脑袋可以说谎吗?」
  的确没有。
  如果要说谎的话,我会编得更好——老实说,这句惯用句我不是很喜欢(有时候对方就是看准你会有这种想法,才会撒那种谎的),但是这个情况下,障猫本身就不具备说谎的能力。我从来没说过谎——羽川曾经这么说过,不过障猫的情况是完全相反。
  障猫是不会说谎。
  既然这样,
  「可、可是……猫,如果那不是谎话的话,就是你搞错了。不可能有那种事。」
  「为啥你会这样想?我不可能误解自己的主人吧喵。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主人喵。」
  「羽川她……」
  她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对方越是不中用,她就会越同情他。
  所以……她才会对我那样。
  而且……春假的时候也是。
  「你知道的只有和精神压力有关的事情吧?不对,就算你们的知识是共有的,应该有些部分可以自由运用,有些则不行。那是不可能的,羽川她为什么——」
  不对。
  可是,有一次战场原好像有套过我的话——当时,战场原就像是自我防卫意识和危机意识的集合体,她会那样套我的话,就表示她已经从某处看出端倪了吧?
  「所以啊喵,」
  黑羽川的口吻,彷佛在教导不成器的小孩如何使用计算器一样。
  「那就是精神压力啊——主人喜欢你,可是你却和别人交往了对吧?然后,你还在她面前炫耀。」
  「………………」
  羽川说——
  她从一个月前开始……头痛。
  说到一个月前——是的,母亲节。
  我和战场原开始交往的日子——然后,羽川在那一天知道了这个事实。
  无所不知的班长。
  她什么都知道。
  「但是,羽川的表现……感觉好像很支持我和战场原在一起,而且还会听我商量事情——」
  「就是因为那样,她的精神压力才会不停累积。我说你啊,你觉得以主人的个性,她会横刀夺爱吗?她光明正大、清正廉洁、凡事以和为贵,觉得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喵。她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的喵。」
  爱就是毫不保留地夺取。
  但是,
  也有人做不到。
  那意思就是说,我一直以来都是和那样的人在商量烦恼,让对方为我加油吗……?
  神原的时候也是一样,对了,在书店的时候不是因为未来出路的事情,而是因为话题转到战场原身上——我告诉她自己为了战场原而想要升学……
  最后,她的头痛没有停止的迹象——
  反而不停恶化。
  「……………………」
  我的心情,很糟糕。
  我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但是,那种事情我不可能会注意到……羽川她实在太厉害了。因为要是她真的要隐藏自己的感情,就连战场原也察觉不到吧。
  可是,
  迟钝……吗。
  这么说来,出路的事情也一样……忍野的影响当然不容忽视,但是那个决定也可以解释成是羽川翼宏伟的失恋之旅——在说完未来出路的事情之后,羽川马上就开始头痛了。
  然后,
  她在那个时候,闭上了眼睛向我献出嘴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春假的时候。比我出现的时间还要早,所以主人心中的微妙之处我也不太懂啦喵;可是对一直生活在紧绷环境下的主人来说,人类和吸血鬼的故事简直是荒谬无稽,似乎让她觉得当中有一种力量,能够让她打破自己身处的立场吧喵。」
  「什么打破——」
  那种事情。
  我那个时候,根本无暇顾及——
  「可是,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征兆吧喵。主人虽然隐藏得很完美——但是,她在恋爱方面还是有些地方太松懈了吧。你不觉得奇怪吗?认真顽固的班长,为什么会选像你这样的人来当副班长?一般来看,那应该是所选非人吧。」
  「啊……不是。」
  的确是所选非人。
  不过那是有理由的。
  「因为主人认定你是不良少年,想要让你改过自新——这种说法算是理由,但是好像不成理由喔喵?」
  「那是——」
  当时——四月初,羽川不顾班上零星的反对意见,半强硬地推荐我当上副班长——
  这个人选决定,应该多少会受到班上同学的反弹吧。我是当事人所以不会那么认为,对羽川的说法:「责任会使人成长。」也全部照单全收。不过现在想想,羽川应该最厌恶那种,靠权力去向人施压的事情吧。
  「那又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主人想要多跟你在一起啊喵。三年级上学期的班长和副班长,可以一起准备高中生活最后的文化祭喵……不过呢,主人的那种攻势也只持续到一个月前为止喵。一点一滴慢慢累积的爱……在一个月前结束了。喵哈哈!不对,应该说是从那个时候才正式开始的吧喵?」
  那时候,羽川她……为我高兴。
  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那也是谎言吗?
  我从来没说过谎——才怪。
  如果黑羽川说得没错,那你的话全都是谎话啊,羽川翼!
  「老实说,真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主人也太大意了。因为主人完全没想到会有情敌出现。就像在黄金周时你为主人做的一样,要是主人可以早点知道你对任何人都很温柔的话——要是能够早一步想到会有人和自己一样,因你而获救的话,聪明的主人应该早就做好对策了吧。说到这点,现在和你交往的那个女生,动作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
  战场原她……毫不犹豫。
  一旦下定决心后,就一鼓作气攻了过来。
  用那种普通人会退避三舍的方法。
  「主人是在冷淡家庭中长大的女孩。她在春假,冲击性地遇见了超常的同学,因而感觉到命运的存在。爱情一点一滴地累积。然后这次换自己被对方所救——她转而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爱。之类的。喵哈哈哈哈!这如果是少女漫画的话,主人肯定就是女主角了——是那个女人厉害呢,还是主人输得太难看呢,煮熟的鸭子就这样被人家抢走了。」
  「在先发制人方面,没有人能够赢得了战场原——所以就算起跑慢了点,对那家伙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吧。」
  或者是——
  战场原向我套话时已经察觉到羽川喜欢我,所以在母亲节才会用那种可说是猴急的速度,向我告白吧。若这样来看,也能够说明为何战场原会对羽川,刻意保持一种奇怪的距离,可是……
  那不是战场原的错。
  爱情本来就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
  「喵,不管怎样都为时已晚了。主人在个性上不会去抢别人的东西,原本像是少女漫画般纯洁的恋爱,最后摇身一变成了一种不正当的爱。最后她开始对那种不正当的爱、无法说出口的单相思……产生罪恶感。」
  「因为她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碰到那种爱来爱去的事情(像千石那时候一样),羽川不是那种会毫不犹豫就付出行动的人。但是她也不是那种会在心中,巧妙地和自己妥协的人。她不是那种会对自己妥协或让步的人。
  「主人大概也很后悔吧——如果自己能够早点向你告白的话,之类的。不过那种事情不是谁先出手谁就赢的问题,人类就是因为会有那种想法,所以才显得卑微、可笑、无趣啊喵——」
  可是,
  她不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
  还替我加油,替我出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所以她不管是替我加油的时候,还是出主意的时候,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
  男女之间的微妙之处,她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是很正常的。
  假如她自己也是恋爱中的女性——她应该会比任何人都还要明白战场原的心情吧。
  「喵呦,就是因为这样,你在黄金周的时候,才会变成主人压力爆发的一个契机吧。大概是因为主人不希望你知道她家里的问题吧……喵。」
  「那——」
  我根本不是在必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希望我陪伴,我在她身边只会给她添麻烦。
  「迟钝的你,完全没发现主人的好感和内心的挣扎,让主人的精神压力不停地累积——喵呦,要我说的话,真亏主人还能够撑一个月呢喵。」
  「不对,猫你等一下。那样是不是……有点奇怪?假设你说得没错,我是她形成精神压力的原因——」
  就算这次我跟黄金周时一样,变成了一个契机——不仅如此,这次我还成了搅动羽川内脏的一颗*……
  「光是这样你不会出现吧?我的事情充其量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其他更强大的压力源——」
  「你错了喵。只有你而已。」
  黑羽川干脆地断言说。
  「至少家庭方面的事情——黄金周的时候,在主人心中已经有某种程度的解决了喵。这点或许你不知道吧。」
  「可是,那样不是很奇怪吗。羽川因为家庭问题一直以来不停累积压力,而你是那股压力的化身吧?你怎么可能因为充其量不过几个月的恋爱就——」
  「充其量?」
  黑羽川的猫眼……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毫不隐瞒自己的焦躁。
  「为什么数个月累积而成的恋爱烦恼,就一定会输给数十年累积下来的家庭痛苦?理由何在?」
  就如同你所知道的一样,我至今的人生称不上是幸福……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够认识阿良良木你,一想到这一点,我想过去的不幸都能够一笔勾销了
  就是因为不幸,才能够吸引你的注意的话……我想就算不幸又何妨呢。
  这是战场原说过的话。
  但是,可是——
  真的会有那种事情吗……?
  「你的嘴脸看起来一脸莫名其妙啊,人类……你该不会从来都没有认真去喜欢过一个人吧?」
  「什……!」
  「现在你和那个女人交往,单纯只是因为对方硬逼你的关系吧?既然这样,你赶快和她分手,跟主人交往就好啦。那样一来我也会消失。反正你不管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吧?」
  「…………」
  或许这里我应该生气才对——遇到这种露骨的挑衅,我不应该沉默以对吧。事实上,如果对方不是羽川翼的话,我恐怕就已经勃然大怒了。
  可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羽川。
  让我感觉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
  「……可是,那种事情我做不到,猫。」
  「啊啊?为什么喵?你不是把主人当成恩人吗——既然这样,这边应该是你回报主人恩情的时候吧?说来说去,到头来自己的爱情还是优先于恩情吗?」
  「要是我那样做的话,就会害羽川假借报恩之名,行趁人之危之实。我不能强迫羽川做那种事情……不,不对。这样只是我自私自利的借口。其实单纯只是因为,我没办法改变自己对战场原的心情。我要是说谎的话,羽川一定会看穿吧?」
  我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隐瞒事情。
  肤浅又脆弱。
  就算我想骗羽川也没办法——当然,我根本不想欺骗她,倘若有那个本事的话,我也想骗一次看看啦,可是我还是做不到。
  「这不是我委屈一点就能解决的事情。这种事情是无可奈何的吧。羽川也不会想和那样的我——」
  「是吗?说实话,刚才我把主人的心情告诉你之后,我的存在稍微变淡了一些——压力确实得到了消解。主人也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完美的人。就像她的内心还有我一样。搞不好主人会和你相处得很融洽,不会去介意那些喔?刚开始内心或许会有点过意不去,可是只要习惯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吧,喵。」
  「什么只要习惯的话……你怎么会说这种话。如果是那么单纯的问题,那羽川就不会烦恼到让你跑出来的地步吧?她不是那种会去排挤对方,让自己优先的人。也不是那种会优先考虑自己的人。就是因为羽川是这样的人……我才会觉得她有恩于我。如果是在母亲节之前的话,我大概已经回应她的心情了吧。我对羽川这个朋友确实有好感。可是,现在我做不到。因为我的心,已经完全放在战场原身上了。你刚才问爱情是不是优先于恩情——我没办法让其中一方优先啊。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所以,我不能够选择羽川。」
  如果是那两位的话,通常都会选择羽川姊姊才对——八九寺曾经这么说过。她还说:为什么阿良良木哥哥会选择和战场原姊姊交往,而不是羽川姊姊呢,我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为什么?
  要是有人这样问我……
  「我就是连同战场原的那种个性在内,全部都很喜欢。」
  句末,我断然地说道。
  没错。
  我全部都喜欢。
  没有不喜欢的地方。
  「我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喜欢上一个人。」
  「嗯——这样啊喵。」
  黑羽川很干脆地……退让了。
  彷佛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答案似的。
  也许是吧——因为这家伙就是羽川。
  她可能已经看透一切了。
  她无所不知。
  不对……也不是无所不知。
  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而且啊,猫。就算数个月累积而成的恋爱烦恼,可以和数十年累积下来的家庭痛苦匹敌……羽川还是不应该让你跑出来吧。头痛,她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忍耐下来才对。不只是这一次,黄金周的时候也一样……羽川会依赖你,是因为她太脆弱了。」
  就算她不肤浅,还是一样很脆弱。
  就算这不是她所希望的结果——
  去依赖怪异的脆弱,反而让她成了加害者。
  「刚才那些话,应该是要羽川亲口告诉我,而不是由你代言——她只不过是把痛苦的工作推给你而已。」
  就像千石的那一次——
  我对神原做的事情一样。
  把痛苦的决定先摆在一边……交给其他人来决定。
  那样只是一种自私的行为。
  「障猫是怪异。可是,怪异出现的原因是因为羽川太脆弱了。你不是因为羽川有求才赐予她……可是你给羽川的东西,全部都是她想要的东西。你做的事情都等于是羽川所为。当然……羽川也有自己的理由。不管理由是什么我多少都有一点责任,所以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啦——可是在同样的环境下,也有些人不用去依赖怪异,靠自己独力在大环境中活了过来。羽川去依赖像你这样的东西,对那些人来说是一种冒犯。」
  「说的真好听。」
  黑羽川有如在挪揄我一般,讥笑说。
  「唉呀,你有那个资格吧——我觉得你可以那么说啦喵。毕竟你是那种,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去救濒死吸血鬼的滥好人嘛,喵。」
  「…………」
  「能够对任何人温柔,是因为你心中没有一个特别的存在——主人也是一样对谁都很温柔,所以我能够明白喵。嗯。那就没办法啦喵。人类的心意是无法改变的——这是我上次学习到的东西喵。学习到……也尝到了苦头。」
  「那可就太好了。」
  既然这样,最后我们还是只能去找忍。
  不可能会有什么轻松解决的方法。
  「可是……其实羽川也是一样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刚才我那样骂你,可能太过分了也说不定……」
  「嗄?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啊——我有些地方很像吸血鬼吧?虽然只是类吸血鬼啦。然后吸血鬼的特性中有一种叫作夺魄的能力……所以我在春假之后,就一直很受女生欢迎。这是羽川告诉我的,所以你应该也知道吧。」
  「我和主人的知识是共有的,不过记忆可不是。你刚才说得对,我知道的只有和精神压力有关的事情。」
  「啊,对喔。」
  可是……我遇到羽川的时候还是吸血鬼。而且是还未恢复[x]类的正牌吸血鬼,不是类吸血鬼——那个叫夺魄的能力,效果大概不可同日而语的吧。羽川理当完全中了我的夺魄吧。
  「羽川是一个很认真的家伙,要是因为那样害她苦恼的话,那她就是百分之百的被害者了啊——」
  「………………」
  「你怎么了?干么突然安静下来。」
  「不是的……你错了喵。」
  黑羽川开口说。
  「吸血鬼的确有一种特性叫作夺魄——但是能用那个能力的,就算在纯种吸血鬼里头,也只有少数的血统能用而已。所以,像你这种从人类变成吸血鬼的假吸血鬼,不可能会用夺魄的。」
  「咦……可是——」
  「况且,夺魄不像漫画里头出现的,那种跟媚药一样方便的能力喵。中了夺魄的人会失去自我意识喵。那个能力让对方变成被操控的人偶。」
  「被操纵的……人偶。不是俘虏吗?」
  「打个比方来说,人类你周围的女生,有人对你说的话绝对服从吗?有人完全不反抗你,一切都照你说的话去行动的吗?」
  那种人连半个都没有。
  绝对没有。
  就连最温顺的千石,也对我做出了超乎常识的暴举——跑到高中正门口,把灯笼裤和学校泳装交给我。
  可是,魅猫是藉由羽川的知识,才说出这种话的吗?
  因为夺魄的事情是羽川亲口告诉我的——
  ——我刚才说了很坏心的话呢。
  啊……原来是这样吗!
  那是谎话吗?
  不应该会说谎的她……所说的谎。
  既然这样,战场原当然没有被我夺魄……羽川也是。
  但是从现状来看,与其说那是坏心,倒不如说那像是一种悲鸣吧——也就是说,那是羽川翼的一种苦闷愿望,她希望如果一切是那样就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自己的精神压力也能够稍微得到纡解——因为有了怪罪的对象。
  但是,她却无法怪罪任何人事物。
  「人的心意是无法改变的……喵。可是,原来是这样喵。那样还真不像主人的作风呢喵。哼,我没有说谎的脑袋,所以不小心揭穿主人的谎言了喵。」
  「这应该算是……羽川又把痛苦的工作推给你了吧。」
  这不是好事。
  不过,现在我心中的安心感却比较大。我不是靠怪异,不是靠吸血鬼的力量,而是因为我是我——
  因为我是阿良良木历。
  「那……我可以感到自豪吗?」
  「嗄?」
  「羽川喜欢上我的事情……」
  这不是荣誉是什么呢。
  我感觉光靠这个事实,自己就有活下去的动力。
  但是,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回报羽川的恩情呢。
  「总之呢,我要先请你回去——该死,忍到底跑到哪去了。帮忙寻找的大家都没有任何消息啊……啊!差不多要请千石先撤退了……」
  可是,我该怎么做?
  那家伙没有手机啊。
  惨了,她可以用公共电话打给我;但我却没办法联络到她……该怎么办?那家伙的个性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很执着,要是没找到人,不管找到多晚她都不会自己回去……
  拜托神原……吗?
  请她先停止找忍,暂时先去找千石……要用这个方法吗?啊啊!为何每次我在最关键的时候,都会去依赖她啊……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在神原面前抬不起头来啊。对那个学妹说的话,我觉得自己以后似乎会言听计从。
  「喵,人类。」
  这时,
  黑羽川对拿出手机的我,如此说道。总觉得她的口吻,有别于刚才。
  「还有……一个方法啦。」
  「还有一个方法?」
  「不依靠吸血鬼,快又效率地让我消失的方法——你如果愿意和主人交往,那就是最省事的方法啦,不过还有第二个方法。」
  「凭你的猫脑能够想出什么好主意,我觉得很怀疑……不过你说看看吧。是什么方法?」
  「你稍微往前走一下。走到那个路灯下面。」
  「这样吗?」
  我照她的吩咐做。
  虽然不能太过期待,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下,不管是什么方法都应该尝试看看吧。可是,我这样移动个几公尺会有什么作用吗?
  「啊——!稍微再往前走一点。你站在那边,不就在正下方了吗喵。」
  「正下方?」
  她的话还是一样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总之我又再往前踏出了一步。就在此时——
  有个东西,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
  那东西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像狩猎时的猫。
  对方的双手穿过我的两腋,有如盘绕住我的身体般,将我紧紧抱住。这是鲭折,不对,鲭折是从正面施展的招数,主要目的是让对手跪下,而不是捣烂对方的内脏。而且——
  也不是用来施展能量吸取的招数。
  我的能量一口气被吸走。
  这和多穿了几件衣服没有关系。
  也和那两颗大型的安全气囊无关。
  我感觉到全身急遽地衰弱。
  「猫、猫……你这家伙!」
  我甚至连转动脖子回头的体力也没有。今天早上我对八九寺做过相同的动作,但是我现在完全无法像当时的她一样发出尖叫声。
  就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不过,我不用回头确认。从身后抱住我的人就是黑羽川。她要我走到路灯下没有任何意义,单纯只是要让我往前走,让我背对她而已——
  让我大意。
  只为了吸取我的能量。
  「所以嘛——刚才我有说过吧?不要自以为和我们混熟了。我们和人类是水火不容的。」
  「喀……呜、呜呜——」
  「我没有落魄到会和你们人类和平相处——看来谁比较笨的答案,已经有结果了喵。」
  的确……虽然我很不甘心,不过障猫是对的。
  眼前的状况我已经无力回天。打从一开始,我就算正面对决也赢不了障猫。现在我身上只有怪异遗留下来的后遗症,根本无法对抗怪异本身。更何况对方还是从后方偷袭——
  我太愚蠢了。
  要愚蠢也要有个限度。
  「可、可是……你想做什么。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光是吸走我一个人的能量,羽川的精神压力——」
  「所以说,这是另一个方法。第二个方法应该才是最省力的喵。喵呦,以我来说,这算是最聪明的点子吧。」
  黑羽川说完之后,伸舌头舔了我的颈部。虽然是用舔的,但却不构成官能上的感触——因为,猫舌上有用来削肉的刺状物。我知道自己颈部的皮肉卷起,流出了鲜血。
  妖猫喝下我的血液,露出笑容。
  「只要精神压力的根源——也就是身为压力源的你消失的话,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喵。光是吸走你的能量也没用?你错了,我只要吸干你一个人就足够了喵。我无法改变人类的心意,但是我可以让人类的存在消失喵。」
  「什、什么——」
  能量吸取。
  目前没有人因此而死亡——但是,这绝对不代表能量吸取无法取人性命。能量被完全吸干之后……没有人可以活得下来。
  可是,你……黑羽川,这么做你的主人就会高兴吗?
  「我做的事情主人是不会记得的,对吧?她不会觉得自己是刽子手吧。你要是死了主人当然会很难过吧,可是总比现在这样好。我感觉得到喵……这样吸取你的能量,我的存在也逐渐变薄弱了。」
  「你、你根本没学乖吧——黄金周的时候,你袭击羽川的父母……可是事情没有因此而落幕吧。人类的精神压力,不是那么单纯的东——」
  「那你就错了。那个时候我会失败,是因为我没有杀死主人的父母。对主人有奇怪的顾虑是我不对——不想闹出人命是我不对。这点我学乖了。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次我会确实杀了你!」
  「杀——」
  怎么会这样。
  那种话,居然会从羽川的口中跑出来——可是,或许这是羽川的真心话吧。
  颠倒过来看的话,里层也是表层。
  既然这样。
  黑羽川这么做,羽川其实很开心吧。羽川不可能会希望这种事情发生——这种话,搞不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吧。或许这就是羽川希望的结果。因为她希望,障猫才替她实现。刚才障猫的提议:「就算说谎也好,只要你跟羽川交往。」肯定也是羽川的内心话。
  既然如此,
  「……羽川。」
  既然如此……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
  为了救命恩人,
  为了羽川,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不过我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
  「喵呦,你要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你可以被主人猥亵的身体抱着,然后升天啊喵。你就一边品尝这种至高无上的幸福,一边干掉吧。」
  「…………」
  现在我身体的感觉正逐渐消失,实在无法去享受那种触感——况且真要说的话,她抱住我的双手上,带刺的钩爪正刺着我的腹肌,眼前只有这个痛楚才是最真实的。但是——
  如果能为羽川而死的话。
  不,不行。
  我不能这样做。
  因为有战场原在……所以我不能死在羽川手上。羽川要是杀了我——至少下手的是她的身体——战场原肯定会杀掉羽川的。这可不是幻想或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肯定会付诸行动。这点我早就已经知道了,战场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而事后的羽川没有任何防备的方法。因为战场原不会让羽川有时间累积精神压力。
  所以……这么做不行。
  这是最差劲、最糟糕的手段。
  「放……放开我。」
  「嗄嗄?」
  「反正……你快放开我。」
  我没那个闲功夫说明原因。障猫不认识战场原——不对,她藉由羽川的知识,或许知道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但羽川对战场原的认识太浅。至少要有我,或者是神原等级的认知,否则不可能会明白战场原黑仪的危险性……不过,现在如果要是我逐一说明的话,恐怕说明到一半我就会变成薄薄的纸片人了。
  「你要求我饶你一命吗?那样也行啦喵——要是你愿意现在就和主人交往的话,我就放开你喵。」
  「呜……就跟你说我做不到——」
  「我想也是喵。」
  黑羽川说。
  语气依旧很干脆。
  「那就算了。你去死吧。」
  「………………」
  「还是说,你想要求别人来救你啊喵?到目前为止你救了很多的人,应该会有人愿意来救你吧。」
  「什么会有人——」
  会是谁啊。
  八九寺吗?千石吗?神原吗?还是战场原?
  「没人可以……救我。」
  「没人可以?为什么?」
  「因为,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那不是你的主张吧喵?」
  黑羽川静静地说。
  「那只不过是一句话罢了,不是你现在的心情。如果只是拾人牙慧的话,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现在的问题是,你的真心话到底是什么喵?」
  「……喀、呜呜——」
  「还有,人的确只能自己救自己——但是帮助别人的那一方,有必要去管那些东西吗喵?要不要去救人,那是对方的自由吧。」
  猫一边发出喉鸣,
  一边说。
  「到底会有多少人愿意来救你,这点你能想象吗?你有办法拒绝所有的帮助吗喵?」
  我的力量不断消失。
  我已经无法站稳脚步。
  现在是由黑羽川环抱住我的双手,支撑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等于完全靠在她的身上。
  意识也变得朦胧不清。
  我束手无策。
  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完全一筹莫展。
  我想要笑,却没有那个力气。虽没有那个力气——但是,我还是想要露出笑容。
  是啊。
  她们……大概会难过吧。
  羽川,还有战场原。
  神原和千石。
  八九寺或许也会吧。
  要是我死掉的话。
  「……救我。」
  我拚命挤出声音。
  挤出声音……开口说:
  「救我……忍。」
  就在一瞬之间。
  从我的影子当中——有一位少女跳了出来。
  金发。
  戴着防风眼镜帽。
  但是,她用娇小的身体,瞬间就将黑羽川从我身上扒开。接着她一股作气,使劲将黑羽川的身体打飞出去。被打飞的猫连身体都无法翻转,迎头撞上了马路对面的路灯。那股冲击,虽然没让路灯歪曲变形,但也大幅撼动了它。
  接着,少女降落地面。
  从影子中跳出来的人,正是忍野忍。
  她任凭金发随意飞舞,同时降落地面。
  忍。
  这家伙……原来躲在我的影子里吗?
  不过仔细来思考的话,她能够躲藏的地方,的确也只剩下那里而已。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找遍这个城镇,不可能连半个目击者都找不到。也不可能连障猫的嗅觉都完全无法追踪她。
  所以,
  理所当然,她应该是使用了某种吸血鬼的能力才对——但是,我却擅自认为,能力受到限制的忍无法那么做。
  我错了。
  我的想法有一个破绽。
  她只要待在我的身边,就能够使用某种程度的能力,这一点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既然这样,她只要潜伏在我身旁即可。答案就这么简单不是吗。
  心理上的盲点——这是推理小说的基本要素。
  想要藏东西,就把它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而且,这个藏身之处,对抗猫的嗅觉非常有效。因为忍的味道会和我的味道混在一起。
  忍利用了——
  我的影子。
  时间大概是在白天——而且还是中午前,我独自一人在找忍的时候——忍先发现了我。要我凭空推测的话,地点应该是在Mister Donut附近吧。于是,忍躲进了我的影子里。她原本就是黑暗世界的居民,对吸血鬼来说躲进影子当中是轻而易举——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忍能够躲藏的只有我的影子而已。
  啊!
  正下方……原来是那个意思吗。
  影子会在正下方的意思——这么说来,要我去路灯下面也是……是啊,障猫和类人类的我,战力上的差距可说是一目了然,她没必要大费周章地从后面偷袭我。不需要耍心机,只要光明正大地从正面袭击我即可。既然这样——
  我看了蹲在路灯下的黑羽川一眼。
  黑羽川一个冷笑。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忍毫不留情,落地的下一秒随即对障猫发动攻势,猛扑了上去。只见她拚了命地伸长短小的四肢,缠住黑羽川的身体——接着,朝她的颈部一口咬下。
  黑羽川没有反抗的余地。
  忍直接开始吸食。
  要说障猫的特性是能量吸取的话,吸血鬼的特性也同样是能量吸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怪异制怪异,以能量吸取制能量吸取。忍现在碰到障猫的身体,能量也同样被她吸收;但是忍能够吸取的份量,却比障猫还要多更多。
  纯粹吸取来当作食粮。
  同样身为怪异,障猫和吸血鬼的等级不同。
  同样身为怪异,障猫和吸血鬼的本质不同。
  眼前的景象是黄金周时的翻版——完完整整的再现版。当时,要把障猫逼到这个地步,可是付出了相当的辛劳……不过,这次黑羽川完全没有反抗。
  她没有时间,也无心想要反抗。
  光靠她身上常驻的能量吸取,无法防御忍的吸取——然而就算如此,现在的障猫却完全不打算和忍战斗。凭障猫的体力、腕力和机动力,明明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将现在的忍(仅限于现在的忍),玩弄在股掌之间——
  她是为了羽川。
  为了主人。
  当然,我不能因为这样,就认为自己明白一切。黑羽川说得对,我不能习惯他们,和他们装熟——我不认为黑羽川打从一开始,就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
  虽然她的智商和猫一样,不过障猫确实有可能注意到,忍躲藏在我的影子里吧。她肯定是下了如此的判断:如果要把忍引诱出来,就不能让战况一面倒。为此,简单来说她把我当作诱饵和人质,为了让我的影子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孤立出来,她把我诱导到路灯下方,然后断然使出能量吸取。事到如今,她的意图十分明显,但是——
  以黑羽川来说,她就算直接杀了我也无妨吧。要是忍没有躲藏在我的影子当中,而是真的离开这座城镇的话,她会直接把我这个存在吸干,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吧。
  只是结果变成了这样而已。
  她没有说谎的脑袋。
  障猫说的话——全部都是真心话。
  都是真正的心情。
  而那也是……羽川的里层。
  她把讨厌的工作,推给了障猫。
  的确是这样。
  谁比较笨的问题,似乎有了结论。
  「……啊啊。」
  黑羽川的头发,慢慢地出现了颜色。
  先是灰色、茶色,然后是黑色。
  猫耳也一点一点地,逐渐消失。
  因为忍正在吸取……怪异的存在。
  怪异杀手。
  那是忍在春假前的蔑称。
  不管是怪猫还是任何东西,只要她牙齿一咬吸取能量,就能够将对方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中抹除。她是货真价实的,奇怪而异常的存在——
  King of Outsider(怪异之王),不死之王——吸血鬼。
  「差不多该住手了——停下来吧,忍。再吸下去的话,连羽川也会消失。我不要那样。」
  我说完,
  忍意外干脆地,离开了羽川的颈部。羽川的脖子上,留下了清楚的齿痕——但是,这点无须担心吧。那和我脖子上的咬痕不同。忍只不过是把障猫当作食粮在吸取——只是把她吃掉而已,这和我的情况不一样。
  吸血鬼会吸食人血——可是,填饱肚子的吸血和制造同伴的吸血,两者的意义是不同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忍才会逃走吧。
  障猫曾经如此说过。
  那个就在几秒前被吸掉的一只怪异。
  进食结束后,忍一步一步走回我的身旁……随后直接躲进了我的影子里。
  她很喜欢吗?
  喜欢躲在我的影子里头。
  于是——
  现场只留下了黑发的羽川,和我两个人。
  羽川没有意识——她闭着双眼,身处梦乡当中。
  她恐怕会一觉到天明吧。
  如此一来,这场骚动获得了解决。
  然而,这当然不代表问题会就此消失。从结论来看,我们只是赶走了障猫罢了,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任何的改变——我们只是让障猫消失,精神压力本身并没有因此而消失。而且,这次的精神压力是短短几个月之间所形成的东西——也就是说,它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而再次出现的可能性,绝对不算低。长久以来明明已经有家庭问题在困扰羽川了说,现在又多了这个问题——
  不。
  不对。
  家庭的问题姑且不论。
  这次的问题,我有办法能够处理。
  我可以让羽川的心情稍微舒服一点,这完全取决于明天开始我对她的态度。当然,我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心意——尽管如此,我想要回报羽川的心情,绝对没有半点的虚假。
  我想要帮助羽川。
  没人规定我,不能帮助拥有「翼」这个名字的她吧。
  要帮别人……是我的自由。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理会。
  「呼……」
  我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这次真的有累到……毕竟我差点被能量吸取给变[x]干啊,就算是这具类吸血鬼的身体,要恢复体力似乎也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照这样看来,我要明天早上才有办法离开这里啊……唉呀呀!我还要向帮忙我的大家,说声谢谢的说……
  也没差啦。
  毕竟,我也拜见到羽川穿睡衣的模样。
  要用北风与太阳来比喻的话,脱掉她外套的应该是一阵北风吧……在路灯下方,黑发、吐着鼻息的羽川,宛如沐浴在聚光灯当中,穿着睡衣的身影可说是美妙绝伦。折半这句话先前我取消了,而现在我更感觉到心中的喜悦倍增。用这做为我今天劳动的报酬,可说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唉呀,就这样在路边看着羽川,和她一起到天明也不坏……
  因为星空——
  是如此的美丽。
  「呜、呜呜!」
  这时,
  羽川发出了声音。
  她似乎在说梦话。
  「阿良良木……」
  或许——倒不如说那是她在意识模糊之中,下意识流露出来的话比较贴切吧。可能是因为障猫的存在被忍吸收掉了,所以现在的羽川和黑羽川之间的意识尚未整顿好,两者处于混淆不清的状态。
  所以那不是梦话,而是她的真心话。
  羽川翼赤裸裸的真心话,正脱口而出。
  「什么『报答我的恩情,比我们之间的友情还要重要』——别再说那种会让人寂寞的话了。」
  「…………」
  羽川闭着双眼,喃喃说道:

  「阿良良木……你怎么不答话!」

  接着,她又再度陷入沉睡。
  唉呀唉呀!这个女人就连睡着的时候——
  也是一丝不苟到登堂入室的境界了。
  她现在根本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啊。
  然而,我还是立即、乖乖地,有如条件反射一般回答了羽川。升上三年级之后,这两个月我可不是白受羽川调教的。别看我这样,我早就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回答了。
  「遵命。」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7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008

  以下是后日谈……应该说是本次故事的收尾。
  隔天,我一如往常被两个妹妹:火怜和月火挖起。咦?我心中顿时觉得困惑——这时,我的记忆才连上了线。对了,我在那之后,还是没能在路边待到天亮。情况的确差点就演变成那样(想到羽川穿睡衣的模样,「差点」这个词或许应该换成其他比较幸运的词汇才是),但过了一会,神原骏河随即使出了达急动、缩地法、B键冲刺之类的招式,光速飞奔而至。「这位就是先前听说的羽川学姊吗?」神原当下险些心花怒放,我拚死制止了她之后,拜托她送羽川回家。羽川的家境复杂,所以与其让身为男生的我送她回家,倒不如交给学妹神原比较容易找到借口掩饰——只要拿准备文化祭当挡箭牌,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不对……就算不是性别的关系,当时的我体力尚未恢复,也没办法送羽川返家。因此,我把电话号码告诉神原,请她帮我把两个妹妹找来。接着我又拜托神原去找千石,不过她说不久之前有遇到她,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已经先让她回家了。这个学妹也真是,设想得还满周到的。你没有攻陷她吧?我问完后,神原露出了一个害臊的笑容——不对吧,这边你不应该露出那种笑容喔。
  随后,就像礼拜一被神原和千石左搀右扶一样,这次我被两个妹妹架回家,睡了一场觉。大妹还责骂我:哥哥最近的行为举止太脱轨了。我无法回嘴。可是,我最不想从你们的口中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就这样,隔天早上。
  我到学校之前,去了一趟旧补习班——不用说,当然是为了把在那之后一直躲在我影子里头的忍,送回忍野身边。忍会失踪的理由,到头来还是不明。就算我问了她也不会回答,当然她也不会主动告诉我。虽然可以作出好几个假设,但似乎都不尽正确。或许是我最近太依赖忍,让她觉得很困扰也说不定——但这个假设,或许也是错误的吧。忍野不在旧补习班里。
  似乎是出门了。
  说起来,忍野的意图也是一个谜——为什么他会让障猫逃走呢?或许他是真的不慎让障猫逃走;但也有可能,他是顺理成章故意放定她的。无论如何,我不认为这次的事情,所有发展都在他的预料当中。我只要出去找人,就会发挥出有如捕鼠器般的功用,忍就会躲藏到我的影子里头——这点或许他有预料到吧,但他没理由让忍用那种方式去咬障猫。智商和猫一样的黑羽川,注意到真相的可能性究竟会有多高呢。
  但是,
  有件事忍野恐怕早就知道了吧——在最初的询问时,他就已经知道羽川精神压力的根源是什么了。
  那不是因为对方是忍野所以才察觉得到,而是因为我太迟钝了
  迟钝。
  比这旧补习班的金属窗框还要更糟。
  唉呀,不在就是不在。
  这也没办法。
  因此,我让忍躲藏在影子当中,往学校出发。我不太想把忍带到学校,但是我更不想把一个有失踪前科的吸血鬼单独野放在外。
  随后,我在教室遇见了羽川。
  「啊!你来得真晚。」
  「我稍微绕了一下路。」
  「身体如何?」
  「超有精神。」
  「早安。」
  「早安。」
  如此这般。
  羽川本人的意识当中究竟失去了多少的记忆,抑或是留下了多少的记忆,这点我并不清楚。总有一天我必须问她一下,但不是现在吧。羽川也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
  而战场原还是老样子,在即将上课前来到了学校,彷佛把时间计算得刚刚好一样,没有一丁点地浪费。脸上表情也是老样子,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下次的约会,」
  战场原唐突地开口说。
  表情依旧平静,且面无表情。
  「就让阿良良木你来安排吧。」
  「…………」
  「要是敢带我去奇怪的地方,我可是会扒了你的皮喔。」
  「……收到。」
  正如我所愿。
  下次就让战场原看我的宝物吧。
  总有一天,我们还要去吃螃蟹。
  接着放学后,则是文化祭的准备——高中生活最后的文化祭,即将正式开始,今天是最后的准备时间。当然,战场原今天没有溜掉,也很努力在工作。昨天大家似乎在学校留到超乎想象地晚;不过今天身为班长的羽川在,工作的效率可说是大相径庭。班上同学在规定的离校时间前一刻,就获得了解放。
  随后,我带着战场原、羽川,以及神原——我请她在一旁先等我们的工作结束——再次往旧补习班出发。当中只有我一个人骑脚踏车,于是我下车用牵的,和大伙一起徒步行走。
  在补习班废墟当中——
  同样不见忍野的踪影。
  「好奇怪。」战场原说。那个宛如看透一切的男人,居然会接连两次让阿良良木找不到人——她说。这么说来,真要说奇怪的话,战场原会像这样和我们一起来找忍野,也同样很奇怪,虽然约她的人是我啦。战场原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讨厌忍野才对。或许,战场原已经有预感了吧。从我这边听到事情原委时,她可能就已经洞悉一切了吧。
  我们四人分头找遍了旧补习班,依旧不见忍野的踪影。但是,若仔细观察、谨慎察看的话,大楼当中似乎少了几样东西——那些东西全是忍野的私人物品。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忍野咩咩已经不在了。
  他没留下一封书信,径自离开了这座城镇。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昨天我载羽川来这里时,忍野会在屋外不是为了找忍。那时,忍野正在做撤收的准备。他正在解除贴在这里的结界吧。
  那时,
  他没有在等我。
  山上废弃神社的事情解决完后,忍野肯定就对这个城镇失去了大半兴趣。忍野曾经说过那是最大的目的之一——然而那对他来说,也是最后的目的之一。
  ——搜集和调查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城镇的。
  只不过那个总有一天,就是现在罢了。
  ——我不会某天一声不响就突然消失的。我也是个大人嘛,这点道理我懂的。
  为何我当时没有注意到?
  那句话,根本就已经是在道别了吧。那是一位绝不把再见挂在嘴边、最不擅长和人告别的笨拙男人,竭尽全力说出的亲爱证明。
  实在是。
  我真的太迟钝了。
  我应该要明白的才对。
  忍野有说过他没时间。
  那句话应该是在指忍的事情。
  忍要离开的时候,那家伙也故意放走了她。明知故纵。我想应该没有到教唆忍离家出走的地步吧,总之他认为这件事情是一个好时机。后来因为障猫刚好——不对,应该说是不凑巧——跑来搅局,所以他又追加写了之后的剧本罢了。简单来说,忍的失踪是忍野对我的试炼——不,应该是一种告别吧。
  那家伙八成在我飞奔出去找忍的时候,对我产生了某种确信,随后他放定了障猫,收拾好行囊离开了这里。他确信,不管是忍或羽川的事情,我都能够自己设法处理。
  那个夏威夷衫混蛋。
  故作洒脱。
  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很酷喔。
  时间已经整整过了一天,现在忍野已经飘流到其他的城镇,正在那里努力做搜集和调查吧。或许他又碰巧救了某位被怪异袭击的路人。
  没错。
  他肯定出手相救了吧。
  「实在是,他是那种人吧。」
  我说。
  「是啊,是那种人。」
  战场原也说。
  「事实上他就是那种人啊。」
  羽川也接着说。
  「嗯,他肯定是那种人没错。」
  神原也开口附和。
  接着我们全体异口同声,开口说:
  「滥好人。」
  忍野咩咩。
  他轻浮、爱讽刺人品味低级、坏心眼、傲慢、容易得意忘形、性格恶劣、个性草率、爱耍小把戏、善变、任性、爱说谎、不诚实——却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好人。
  于是,我们各自踏上了归途。最先是神原脱离队伍,接着又和羽川告别,最后我送战场原返家。直到今天,战场原才第一次,应该说才终于为我洗手做羹汤。料理的味道,还有她烧菜的功夫,嗯,还是先别告诉各位,一切尽在不言中。
  未来,我还会再遇到怪异吧。
  我肯定会遇到,也无法忘掉他们。
  但是,不要紧。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黑暗,还有属于黑暗的居民。
  例如我的影子当中也住了一个。
  金发女孩,似乎在里头住得很舒适。
  这天我回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因此我决定吃过饭、洗好澡后,随即上床睡觉。我两个妹妹明天肯定也会像平常一样,叫我起床吧。
  明天终于是文化祭了。
  我们班上的节目是,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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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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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8楼
发表于 2011/02/20 | 编辑
后记

  要如何区分兴趣和工作,这个问题至今不知困扰过多少人,但我觉得正因为这个问题必须要站在:兴趣和工作在人生当中是绝对等价的前提之下来思考,所以才会变成一个难题吧。兴趣。然后工作。这两项确实都是人生当中的大问题。可是仔细去思考的话,把兴趣和工作当成二选一的问题去处理,我觉得实在有点不自然。该怎么说呢,或许应该说早在前提之前,这个问题当中就已经存在着一种必须要把兴趣和工作一概而论的基本伦理观吧。有人说把兴趣当成工作不是件好事,但是不工作却又活不下去。而没有兴趣的人生是很空虚的。既然这样,把兴趣当作工作,或是把工作当作兴趣,从效率的观点来看应该是最值得推崇的吧。那又为什么有人会说「兴趣当作工作不是件好事」呢?这是因为人们总是抱持着一种矛盾,认为:工作是「为了生活」,要是拿来享受就太不庄重了;而兴趣则是「为了让生活加值」,所以必须要去享受才行。但是,你要是把兴趣当作工作,兴趣依旧是兴趣,也不会因为你把一件事情当成兴趣在做,那件事就不够格当成工作。兴趣不是工作,工作亦不是兴趣。既是兴趣,也是工作——能够如此断言的生活方式,或许才是最洒脱的吧。
  话说,要我不怕各位读者误会从实招来的话,这本《化物语》百分之百是因为我的兴趣而写成的小说。当中没有半点工作上要素。本书原本只是我用来打发日程表上的空白时间,当作消遣而写成的,就这样发表出来真的妥当吗?老实说我心中也感到很犹豫。正因为是凭兴趣所写成的小说,作者喜好的角色排名也能从内容中明显地看出究竟,这点实在让我汗颜至极,但是不管是哪一个角色,我在写他们的对话时都非常高兴,这让我暌违已久地,回想起当初开始写小说时的事情,实在让我心有怀念。本集在插画方面延续上集,同样是请VOFAN老师为本书添图绘色。正因为本书是兴趣,要结束它总让我有些留念,总之,上下两集,合计五个故事将在此告个一个段落,请大家多多指教。接续《化物语(上)》收录的三篇故事:「黑仪•重蟹」、「真宵•蜗牛」、「骏河•猴子」,本书收录了两篇故事:「抚子•咒蛇」、「翼•魅猫」,构成了《化物语(下)》。
  这次承蒙各位附和我的兴趣,在此献上最诚挚的感谢之意。

  西尾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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