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的摇了摇头。 不是应该把远子学姐的事情忘掉才对么? *是否真的存在,又是谁下了毒这种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远子学姐的父母早在九年之前就过世了。就算现在想要搜索那个犯人的话也没办法了。更何况,或许是结衣夫人投下的*—— 我踏着预备铃声走进了教室的时候,芥川马上靠了过来。 「琴吹没有和你在一起么?」 「欸?」 「我告诉琴吹你去小卖部了以后,她就离开教室了。」 「琴吹同学?我没有碰见她啊。」 「这样啊……因为你们两个都一直没有回来,我就以为你们肯定在一起了……」 芥川同学的眼中闪过一丝阴云。我的胸口也有点发凉,好像被勒紧了一样的疼痛。 琴吹同学是不是还在外面找我呢? 一阵寒气爬上了我的后背。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但是一封邮件都没有。 上课铃响了,大家都回到了座位上。 但琴吹同学还没有回来。 和琴吹同学很要好的森同学也一副担心的样子看着走廊的方向。 芥川同学的表情也很难看。 我给琴吹同学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却只听到了该手机已关机或者在服务圈外的系统音。 我一个劲地发着邮件。 『怎么了?下午的课已经要开始了哦?你在哪里呢?』 心跳越发激烈起来,太阳穴也发出阵阵的疼痛。为什么,琴吹同学还没有回来呢? 不安的感情把胸中染成了漆黑一片。快点,快点,快点回来吧,琴吹同学。 老师走进了教室。 但琴吹同学却还没有回来。 这时,握在手中的手机发出了一阵震动。 是邮件! 不过,发送人并非琴吹同学,而是竹田同学。 邮件名是『七濑』—— 身体轻轻抖动了一下,我在桌子底下小心的打开了手机,确认着邮件的内容。
『图书馆』
只由平假名组成的简短信息映入了我的眼睛,我马上站了起来。 周边座位上的人,都吓了一跳似的抬头看着我。老师也瞪圆了眼睛。 「不好意思!我要去次保健室!」 发出了像是歹徒出现时的叫喊,我冲出了教室。 肯定不会错!琴吹同学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直以为流人在平日的学校里肯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实在是大意了!
——琴吹学姐,还真是碍事呢。
那带着怒气的眼神,还有如同刀刃般冰冷的声音,不断地刺向我的胸口。
——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哦。
越过手机传来的,缠着不放的流人的低沉声音。 那时的流人,并非处于正常的状态啊! 我明明就知道的。 流人绝对不会简单的放弃这件事,那些话语,并不是威胁而是认真的。 我明明就知道的!为什么,还会没有仔细盯着琴吹同学呢! 像是脑袋都要割裂一般的头痛责备着我的失策,我拼命在走廊中跑着,冲上了楼梯。 「等等,心叶,心叶等一下」耳边传来模糊而又熟悉的声音 「井上,你要去哪里?等一下我啊,我和你一起去」耳边似乎有谁在这样呼喊 声音好遥远,仿若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不行,不能停下,琴吹……琴吹在等着我。 「呼……啊……啊啊」 呼吸都痛苦的像是喉咙都要裂开了。汗水渗进了眼睛里面,我用力踏着地面忍耐着脚下快要跌倒的冲动。 周围的景色,也变的软绵绵的扭曲起来了。 「井上,你没事吧」似乎有一双手扶住了我即将坠落的视界,但就连那被人支撑的确实触感也无法传达到我的心灵。 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头痛的仿若已经炸开一样。我的世界,大概下一刻就会崩塌。 但是……不能停止。我试图迈出左脚,然而身体却不听指挥。视界在逐渐坠落。地面上的花纹愈来愈清晰。 明明在建成时是光滑的地面,现在却已经铺满了细小的裂缝。经由时间的一切都会如此吧,无论最初是怎样美好调和,经过时间的磨砺,情感的冲刷,最后都会布满裂痕,进而劣化毁灭。 就如这地砖一样,从完成的那一瞬间起就开始了崩坏。 我也是一样吧,作为井上心叶的这个人格,无论再怎样努力,再怎样拼搏,最后都只能崩坏、消无,宛若那片青空一样。 仔细思索,作为井上心叶的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崩坏到如此地步的呢?无法带来幸福的我、无法对人的我、犹豫迟疑的我。 我想要继续思考,却蓦地发现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随后,一阵无可抑制的黑暗将我拖入它的空间。 「心叶,没事吧?醒醒啊,心叶」 我缓缓睁开眼,头还在眩晕。 「芥川,你为什么在这里?」 映入我视野中的,是芥川焦躁的脸。 「心叶,你还好吧?」 「头好痛……」 我似乎躺在病床上,四周是灰白的墙壁与隔帘,仿若葬礼一般,寂静而又苍白。 这里是……保健室么? 我在前往图书室的路上昏倒了? 可恶,要马上前往图书室才行,七濑在那里…… 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苏醒,于是我望向了身边的人。 「芥川?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昏迷了多久?」 「井上,发生了什么事?再睡一下比较好吧?你冲出教室后,我追着你,结果你在图书室门前突然间就倒了下去。」 「不行,没时间了,七濑……七濑在等着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床,保健室的美村老师不在,真是万幸。 窗口的阳光斜射下来,地面染上了些微的黄昏色。可恶,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不少了。 「七濑?琴吹同学? 你知道琴吹同学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吧」 披上挂在衣架上的校服,用右手打开了门,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是常年的精神压力过载导致的么?身体各处现在还在隐隐的作痛。 或许叫上芥川比较好?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现在几点了?」 不行,无法想象流人会对七濑做什么。如果……可恶,为什么会在关键的时刻晕倒?如果七濑……我大概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吧 「下午第二节课快结束了,自己一个人去没关系吗? 心叶?」 推开门,身上还在冒冷汗,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下午第二节课么?可恶,什么都来不及了啊。 芥川一直在这里陪我? 「呼…没事。谢谢你了,芥川,替我向美村老师问好」 身体穿过门,我以之前从未达到过的速度奔向图书室。可恶,流人,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拜托——拜托,一定让我赶上啊! 可是,一定已经赶不上了吧? 心中某处,这样冷冷的说道。 图书馆的门牌上标着关闭的字样,里面也是一片宁静。耳边只能听到我的慌乱呼吸声和汗水滴答到地上的声音,我转了转把手走了进去。 我哈哈地大口喘着气,看了看周围。 柜台和阅览室都空无一人。 空调也已经关闭,房间里有些冰冷。 似乎在哪里有幽咽的声音传来。 书桌旁也没有人,竹田似乎也已经走了。 我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幽咽的声音又出现了,似乎是从地下传出来的。 我马上向着那边冲了出去,打开了通往地下的那扇门,以快要头晕的速度冲下了螺旋状的楼梯。 哭泣的声音渐渐大了,那嘶哑的声音是……可恶,流人,我大吼道。 打开了沉甸甸的铁门,已经发黄的书本所散发的甘甜味道,以及锐利冰冷的空气直刺我的脸颊。 小小的台灯散发着略带昏暗的光芒,照亮了这个房间。在这个幽暗的「书的墓地」的小小空间中,有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黑影。 周围散落着破碎的校服,散乱的衣物,那是令人不忍心注目的,地狱般的景象。 「呜呜呜呜呜呜……」黑影在哭泣,是因为哭泣了太久了么? 声音早已变得嘶哑。 但是 无论那个声音再怎样变化 我都会清晰的记得它的主人 「琴吹同学?」我轻轻的问道 「啊……? 心……心叶?」黑影抬起她那美丽的溢满泪水的眼睛。 似乎刚刚发现我的存在,失神的瞳孔中映出我的身影。 双手抱膝,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中的人,确是琴吹同学没错。 全身上下一丝不挂,青紫色的於血遍积全身,曾经美丽姣好的身躯现在已变得宛若是废弃的玩具一般不堪。 「是流人做的么?」我的声音异常的冷静,是因为早已知晓了答案?还是因为已经出离了愤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琴吹同学没有回答 只是一边哭泣一边撕心裂肺的哭喊。 接着七濑已经喊不出声音,只是呜呜咽咽地发出呻吟声。 我从头颈到耳边,直到脑袋的中央,都嘎——的一声热了起来。 接下思考已经停止了,理性什么的,早已消失了,心中所剩下的…… 我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这种几乎可以称为杀意的愤怒。眼睛的内部都染成了红色,心脏疯狂的跳动着,理性不知飞到何处去了,只剩下了感情的集合。 「可恶,流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一定啊」我拼尽了全身力气大吼道。但是流人并不在这里,我所做的,只是发泄自己的愤怒罢了。 蜷缩在角落里的琴吹同学,听到我的言语,畏惧似的更加蜷缩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井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定是吓到她了吧,我缓缓的向前走去,尽量不引起琴吹同学的恐惧。 地下室的灰尘,从门射入的黄昏的光,和琴吹同学身体上的明亮的红色混杂在一起,变成了莫可言说的某物。 我在站在琴吹同学蜷缩的裸露的身体之前,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了此刻琴吹同学的弱小与无助。 流人和千爱离开之后,在这个空无一人,连光线都抛弃了的地下室中,琴吹究竟哭咽了多长时间呢? 这里只有我和她,所以…… 现在,能够拯救她的,能够带给她的幸福的,只有我。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我伸出手,绕过琴吹同学柔软的胸部,将她的背部与墙壁分离。 七濑颤抖着,但并没有抗拒。 于是我跪坐在寒冷的地板上,将七濑拉进了自己的怀抱。 我紧紧抱着七濑,不断呢喃着。 「七濑……七濑……」 七濑的颤抖一直都停不下来。肯定是非常的害怕吧。她用力抓紧了我的制服,把头埋在了我胸前,「井上……井上……」的呜咽着。漂亮的茶色头发上,星星点点的沾上了尘埃。 那是琴吹同学的声音。 我不知道该怎样抚慰七濑,所以只好尽力地将自己现在的心情传达给她。 我试图用我的温暖温暖七濑,一如七濑曾用她的率真率真我的心灵一般。 不久后,七濑不再哭泣。一时之间,这里只剩下两人份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一切都消失了之后的声音,静静地浸入我的心房。 如果……我是现在的七濑的话,我会索求什么呢? 无法想象的事情,就这样在眼前视界内发生了。现在我所亏欠七濑的,大概用尽今生今世也还不清吧? 时间静静地流逝,七濑在我的肩膀上悄声细语,对我说了很多很多她从前的事。小时候父母常常吵架,六岁的时候待她最和蔼的祖母死去了,和母亲的家族关系一直很差,唯一的好友夕歌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再加上今天的事情,现在的七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一般。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七濑,卸下一切伪装 一切面具后的,真实的软弱的悲哀的七濑。尽管七濑现在很凄惨,但是我却于其中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魅力。 这样的七濑,很美丽哟。 我的右手悄悄攀上七濑的右手,用手指摸索她手心中的尖锐。 「七濑」 我一改之前只是倾听七濑的呜咽的做法。现在,已经到了我做出自己的选择,来弥补我自身犯下的罪过的时候了。 也许最后的结果会更糟糕,但我已经不能无动于衷了。 「七濑」我将嘴唇贴在她的耳垂边,再次轻轻呼唤道。 「嗯?」七濑屏住了呼吸,就算眼睛无法看到她的脸,我也能清楚地知道,七濑正在聆听。 「七濑,我爱你」 我从七濑松开的手中拿起了小刀,把它对着书架暗处的角落,想也不想得扔了出去。小刀发出了撞上书架、又落在了地上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 琴吹同学又把脸靠在了我臂弯中,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可以呆在心叶身边吗?」
七濑的声音中充满着虚弱而渺茫,犹如暴风雨中的海鸟一般。
「那是当然的,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直到永远。」 说完后,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望向七濑。 恰好七濑也在此时抬起头,对我笑了笑。虽然是带着点笨拙的笑脸,但这比起其他任何笑脸,都要显得更加美丽。 那张在浸满泪水的笑靥直接击坠了我稍有羞涩的内心。 「谢谢。」 我也抱住了琴吹同学的肩膀,身体里感觉热热的,头脑中也都是清澈的想念。我又一次,从琴吹同学这里得到了勇气。
七濑穿好校服后,我和她一起走出了校门。 早已过了放学的时间,就连社团活动也已大多结束了。 一边感受着晚风的凉爽,我一边掏出手机向家里打电话,让舞花向父母传达今晚我会在朋友家借宿后,我挂断了电话。 「嗯,我没关系。嗯,是在森家」 七濑挂断电话后,软绵绵地靠在了我的身上。 恐怕装出平常的样子打一通电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即使是现在,七濑也很脆弱,如果不被我支撑,就哪里也去不了。 但没关系,夜才刚刚开始,距离下一次天明还有很漫长的时光。而在那之后,我和七濑也一定能够永远地,相互扶持地,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下去…… 我如此坚信着,也如此祈求着。 |